灰灰是我家养过的一条狗。
那是一个冬天,早起,地白,天荒,大地一片雪色。母亲晨起出门抱柴炊火,见豆秸垛下有一小狗瑟缩发抖,便抱回。父亲对流浪狗不以为然,我便偷偷把它留下来。那时,狗小,吃点大人的剩菜剩汤什么的也对付,长大一些,就捡猪的剩儿。
灰灰只是农村中那种看家护院的,很普通的笨狗,一身浅灰色的毛,有点像艾蒿那种颜色,长得平常,个子矮小,由于总是挨饿,毛色无光,整日夹着尾巴。
起初,由于狗和猪都很小,同槽共食并没觉得什么,每次小猪吃得鼓鼓的,小狗也能吃饱。后来,猪先发难,每次用餐,都把狗拱走,狗只好舔槽子。终于有一天狗开始反击,把猪咬得乱窜。这可让父亲看不惯,他操起一根棍子,把狗好顿揍,从此,狗不敢再跟猪争食,只有等猪大摇大摆地吃完走了,它才能去吃。
灰灰一天天长大,成了一条有用的大狗,我就教它一些技能,比如雪地拉爬犁,接飞碟,握手什么的。渐渐地,灰灰成了我的忠实朋友,一到冬天有雪的日子,我就坐在雪爬犁上,没柴了,灰灰便拉我到东山的麦地里拉一爬犁麦秸,割一捆苕条,有时也拉着我,到连队前的甘河,在冰封的河面镩冰窟窿下网打鱼。
每次我上山的时候,灰灰都随我巡山。寒假里,每天太阳两杆子高的时候,我便领着灰灰,进山遛兔套。那时的森林不像现在,那时林子密,野生动物时常出没。
我每次上山回来都不空手,母亲很是欢喜,说我给全家人改善了伙食。
每次上山,灰灰总是在前面给我带路,但有一次它沿着兔子道跑,一下子给套住了。它拼命挣扎,发出绝望的叫声,挣得小树东倒西歪,树根周围的雪被蹬没了,树叶子也蹬得满天飞。我试着解救,它认为是我害的,并不让我靠近,后来,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把它压倒,用手夹着脖子,把套子解下来。它咬得我手上都是伤。套子解下来后,它就不好意思了,过来摆尾呜呜地叫,并舔着我受伤的手。
平时里,它忠于自己看家护院的职责,每次家里来客人,根本无法接近院子,只有家人出来,把灰灰喝退,客人才敢进院。但是,小孩子除外,他们随便出入我家,灰灰不但不咬,还表现出亲昵的样子。我家的鸡鸭鹅猪,家人绝对放心,谁也偷不去。晚上哪只鸡少了,哪只鸭丢了,母亲拍拍它的脑门,它便知道,出门一准把它们叼回来。
后来,连队来了哈尔滨知青。那年头,毛头小子白天下田锄大地,晚上深更半夜学毛选,几个月下来不见荤腥,连队总是传出今天谁家丢鹅,明天谁家丢鸡的事儿。终于有一天一些较大牲畜也开始丢了,我家的狗就是那一时期失踪的。后来,知青返城,家里招待,那个偷我家狗的知青告诉了母亲他们的所作所为,母亲落泪了,我也哭了,从此我家不再养狗。(黑龙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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