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
“妈妈呀，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回校读书……”
3月26日上午，铜梁县人民医院儿科。
一间不足10平米的病房里，床头柜上放着几支化验用的小试管，试管下压着护士刚刚送来的治疗费清单：罗海婷，女，11岁，入院时间:2007年3月25日23时，预交治疗费1000元，使用860元……罗海婷靠在床沿上，面色苍白，纤细的手腕上清晰地印着因输血而留下的血点。
“那天下午，活泼好动的海婷很少说话了。
她脸色煞白，爬几步楼梯就要停下来歇息。她说她腿软，走不动。”2006年10月的一天，在西泉镇小学读四年级的小海婷突然出现四肢无力，并伴之晕厥，好心的老师把她背回了家。起初，海婷的征兆没有引起妈妈李萍的重视，以为仅是一般的身体虚弱，或感冒了。第二天，爸爸带海婷到重庆儿童医院进行检查，诊断为“再生障碍性贫血”伴“贫血性心脏病”。医生建议海婷住院治疗，“住院第一天就花了9000多元。”高昂的医药费使得海婷的父母皱起了眉头。住院1周后，海婷回家服中药调养。
去年11月，海婷的病变来得突然，那天也是妈妈最伤心绝望的一天。海婷躺在抢救室里揪着妈妈的衣袖气若游丝：“妈妈呀，救救我，救救我呀，我不想死，我想回校读书……”
望着女儿无助的眼神，李萍的心被撕碎了。“我只能紧紧抱着她！”
所有人都以为海婷挺不过来了。但，死神从她身边擦过。
为了给海婷治病，李萍花光了所有积蓄。3月25日的这次住院，医生建议给海婷输400CC血，可李萍实在借不到钱了。“就暂时输一袋(200CC)吧，过几天再说。”26日上午，李萍匆匆替海婷办理了出院手续。
海婷爱美。出院那天，她特意让妈妈给她梳了头，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她对着一面印有明星头像的小镜子反复照，见记者端详她，失血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润。
因为此前输了一袋血，海婷活泼起来，回家的路上不停地说话。她悄悄塞给记者一个在手中捏了很久的果冻，凑到记者耳边，说：“叔叔，这个果冻我藏了好几天了，给你吃。”
上学
“海婷要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学校。每天她都比别的孩子起得早，回家晚。”
病情稍有好转，海婷就闹着要上学。
今年2月初，一身疲惫的李萍带着海婷回到围龙镇立石村十社的娘家。在海婷的请求下，妈妈同意她到围龙镇小学插班读四年级。
立石村十社是离围龙镇不远的僻静小山村，到镇上是一条蜿蜒的山路。李萍说，大人赶场要半小时路，而对于小海婷来说，这是个巨大的考验。“从家里到学校要走40分钟。海婷不能走得太久、太快，她走走停停，要一个多小时才到学校。这孩子特别用功，每天都要比别的孩子起得早，回家晚。”妈妈要四处筹款，无法天天陪海婷上学。妈妈不知道海婷哪天会突然晕倒，大笔大笔的治疗费怎么办哟！她不能失去海婷。看着海婷渐渐远去的背影，妈妈只有叹息。
渐渐，海婷已意识到自己与别的孩子不同了。她常感觉乏力，心似乎要从胸腔跳出来。
“每次犯病，她很难受，但她从不大声哭泣。她咬着惨白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她怕妈妈犯愁，她不想让我再为她担心……”海婷妈妈说到这里，几度哽咽。
春节前后，海婷的病情恶化，她不得不辍学在家休养。
几次生命垂危，几次从死神身边脱险，海婷留恋校园，珍惜在学校的每一分钟。
“这孩子到我们班第二天，我就发现她比别的孩子学习努力。每次下课铃响起，别的孩子都眼巴巴地向外张望，恨不得一下子冲出教室。可海婷不，她会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一个人静静翻书，做作业。这孩子懂事儿。”海婷的班主任蒋军说，学校也想让她继续读书，但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抵抗
“我没想到海婷这么坚强，她读书的愿望这么强烈。”
3月温暖的阳光洒在院坝，暖暖地。村里的孩子都上学去了，妈妈去阿姨家借钱了，外公外婆去了田里，海婷孤独地守望在外婆家，空荡荡的屋里，陪伴她的只有几本书。
当然，这也是海婷与书为伴的美好时光。“尽管我不能上学了，可我一定要读书。读书时，病仿佛就好了，就忘了疼痛，忘了走路累晕的可怕。”海婷陶醉在书的世界里，这时，煞白的脸上会漾起纯真的笑容。
“我没读过几天书，这孩子四年级的课本我不懂，确实没法辅导她。”渐渐，海婷妈妈发现，女儿只要沉浸在书里，就会像生病前一样。读到开心处，海婷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乡村的夜晚万籁俱静，母女相互依偎。“为什么海洋是蓝色的？妈妈，你见过大海吗？”“妈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很好笑，我在书上看到的……”海婷很懂事，她会讲书中的故事给妈妈听。以前教她的李老师也常常抽空陪着她帮她补习。海婷最喜欢读的就是李老师送她的那套《十万个为什么》。一有空，她就翻个不停。
海婷重返校园的愿望一刻没有停。“语文课本上的练习题不会做，我查字典；数学题不会了，就看例题。实在不会的，就记下，等妈妈赶场时，带去学校里……”海婷陶醉在书本里，读书成了她排解病痛，寻找精神抚慰最好的“镇痛药”。
“我没想到海婷这么坚强，她读书的愿望这么强烈，我真的不忍心就这么残忍地剥夺她读书的权利。”李萍说，“就冲孩子这股劲，我受再大的罪，也绝不放弃！”
希望
“长大后当医生，给别的小朋友治病，还让他们少花点钱……”
“病好了想做什么？”记者问海婷。
“上学。”回答干脆。
“以后呢？”
“当医生。”
“为什么？”
“治病呀，给别的小朋友治病，还让他们少花点钱……”
病中的海婷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从5岁开始，海婷就帮妈妈洗衣服，在学校也勤奋好学。生病前，海婷的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海婷读三年级时从围龙镇小学转到西泉镇小学。海婷的老师李芳说，海婷生性善良、活泼。邻居常羡慕海婷的妈妈有福气。
海婷的父亲是铜梁县红宇机械厂的职工，母亲李萍在一家服装店当营业员。去年11月，就在海婷查出白血病一个月后，父母因感情不和离婚，海婷跟妈妈过，治疗海婷的重担也落在李萍身上。
虽然李萍无稳定的收入来源，但她从不放弃拯救海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样离去。
海婷的坚强和求知欲感染了老师。
3月21日，“天涯社区”网上突然出现一篇《您能给她生的希望》的帖子，署名“爱温暖这个世界”。这个好心人正是海婷读一年级时的老师李芳。
“我知道海婷得的不是普通的病。但我相信奇迹会发生，我相信善心的力量。面对着孩子那双无助的充满求生欲望的眼睛，面对她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我只能用我笨拙的笔，写下这些文字,愿所有有爱心的人士伸出他们的手来帮海婷。”李芳老师的眼里同样涌动着祈望。
3月26日下午，海婷所在学校为她募捐1600余元。钱不多，分量却不轻，有角币，也有分币。这些钱是同学们的零花钱。
那天下午上第一节课，趁妈妈不注意，海婷偷偷溜到教室门口。她张望曾经熟悉的黑板，在过道上捡了半支粉笔，紧紧攥在手里。
下课了，同学们的嬉闹声盘旋在操场上空，和着细雨洒落在海婷身上。海婷默默站在操场一角，仰望天空。
“海婷，记住妈妈的话，开心点儿!”妈妈和同学们围过来。“海婷，等你回到学校，我们一起去放风筝。”面对同学和老师的关心，开始，海婷只是笑，笑得很勉强；后来，她一个人对着黑板，嘴角颤抖，仰着头不说一句话。“她怕眼泪不小心落下来。她舍不得离开校园。”
回家路上，妈妈为海婷擦泪，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在妈妈怀里，海婷终于“哇”地一声哭了。
哭声刺穿了山村的寂静，回荡在田间。
(感谢李女士提供新闻线索，本文图片由陈启宁提供)
记者 袁尚武 实习生 商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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