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油漆锁定江油大盗 特大系列盗油案神奇告破

　　记者王琰 通讯员张小军实习生朱旻提要2005年以来，长江流域湖北段接连发生船舶燃油离奇“失踪”案，总案值达200余万元。到底是“何方神圣”作案？数以吨计的燃油是如何被盗走的，又流向何处？长航武汉警方克服调查难、取证难、抓捕难的特点，与“江贼”展开了一场扣人心弦的较量。

　　一艘大船的燃油被抽干了

　　“奇怪，我们的船吃水线好浅，比旁边同型号的船要高出半米！”2006年5月初，武汉光华修船厂，停泊在岸边整修的江河1004号船上，船员们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到5月8日上午，船已修好，但船竟然无法发动。该轮轮机长测量油舱燃油时发现，油舱里仅剩一点残油，经检测，共缺损0号柴油约54吨，价值20万余元。船方认为，修船厂看管不善，才造成船舶燃油大量被盗，遂拒付修理费。光华修船厂只得报警。武汉公安局水上分局随即出警。经初步调查，4月初，该船停在武昌船厂码头，随后进光华修船厂修船。待5月份出厂时，发现油被盗。船舶燃油在修船前还是在修船期间缺损，尚不确定。7月23日，案子被移交给长江航运公安局武汉分局，该局刑侦支队成立专班侦查。刑警通过走访发现，这不像是一起孤立的案件，不少江上停泊的大型船舶和拖船都发生过被盗燃油事件，统计有近50余条船，但由于各单位担心影响考核，大都没有报案。江河1004号船舶被盗后，船员有了警惕性。不久，一条重要线索浮出水面：7月1日凌晨2时许，有只长约9米的筏子靠近该船偷油，被船员及时发现，对方立即切断输油管逃逸。武昌派出所老民警冯贵生得知情况后，嘱咐船员：下次，你们准备好装了红油漆的玻璃瓶，再看到有船靠近偷油，就往上扔！普通渔筏长9米，“身形”轻盈，改变航向快，较一般船舶灵活。渔筏盗油的嫌疑最大！专案组中队长文革的脑海中回忆起2005年经手的“5.18”案，其案情竟同出一辙。

　　悬而未决的“5·18”案

　　“5·18”案发于2005年5月18日，江河1020号船舶报案称，损失0号柴油37.79吨。刑警调查时，一名船员回忆，有天半夜上厕所时曾发现船上有个黑影，待他回头叫同伴时，黑影已跳进一只渔筏逃走。在该案的分析会上，刑侦支队刘队长和马政委提醒了大家：2001年，长江金口流域出现一批以打渔为掩护，盗油、抢油的家族式团伙，造成船舶296吨燃油大量流失，部分船舶不敢进入该水域停泊。经重拳打击，共破获92起盗油案，抓获11个团伙85人。这批被打击的“江霸水匪”部分仍在服刑，部分已释放的人员“转战”宜昌被擒。会后，文革一行前往宜昌提审当年的“江霸水匪”，他们交代了当年的作案规律和在沌口销赃的情况，这一带江边，每年三四月盛产芦苇，渔民们就收割芦苇卖给造纸厂作原料，他们大量需要便宜的燃油。侦查员立即赶往沌口，经走访当地渔民得知，当年2月至3月间，几乎每天凌晨4时多，就有筏子从下游过来卖油，当地的私人水上加油船的生意一度被挤垮。沌口下游，正是大量失窃船舶的停靠地——设在汉阳新五里的武汉航道船厂，有戏!刑警们从金口驱车出发，经武昌、汉口、汉阳、沌口走走停停，在沿江近300公里的江面苦苦寻找作案筏子的藏匿地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刑警发现，有条方篷渔船“躲”在省粮油仓库附近某码头趸船的内档，船身木板上油迹斑斑，舱内藏有油管、计量器。据趸船上的船员介绍，该船是以避风为由靠过来的，船主带金口口音，3月至5月，每天晚上8时左右，有两人会将船开走，次日早上带着一股浓重的柴油味返回。不久，久不露面的船主被抓获，但其称在江边用鱼跟别人换油。因证据不足，只好对其取保候审。此时，又一只可疑渔筏出现：2005年6月16日，汉阳派出所在辖区白沙洲附近，又发现一只装满柴油、无人认领的筏子。在当地走访时，一农民称其小舅子“黑虎”在江面偷油，请求刑警管管。但“黑虎”说:“船卖给了50岁的金口人老王，他偷油，跟我无关。”随后返回老家安徽。而“老王”的身份一直无法核实。线索再次中断，“5·18”案就此成为一桩悬案。由于两案极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2006年8月，警方决定并案侦查。目前为止，最可靠的线索，仍然是白沙洲那只装满柴油的筏子。当务之急，是找到“黑虎”和“老王”。专案组将“黑虎”和“老王”列为重大嫌疑对象，前往江夏区金口镇对重点人口进行排查，摸清了两人的身份和住址：老王叫王国顺，今年55岁，江夏金口人。2005年他与安徽人“黑虎”为首的团伙在大型船舶停靠基地或码头，深夜盗取燃油。9月，“黑虎”从安徽潜回，住在天兴洲附近，迅即进入警方的监控视野。

　　私人油站背后的神秘“送油船”

　　此时，江河1004号被盗案也有了突破。2006年7月7日凌晨2时，又有筏子潜至该船边秘密抽油，被发现后砍断油管逃走。这次，机警的船员投掷了一枚装满红色油漆的玻璃瓶。这为找寻作案渔船留下了关键线索。得知这一情况后，武昌派出所民警老冯开艇在江面巡查，但出船近两个月了，仍未找到作案渔船踪迹。9月12日，老冯再次开艇，巡查至武湖农场附近的内河支流。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大趸船内档，藏有一条呈深黑色的渔筏，船上竟泛着点点红光！再细看，其船身被油污染，发动机上赫然一大片红色油漆。老冯欣喜若狂，但迅即镇定下来，观望四周，旁边是一沙场，工人们正用皮带机从船上往岸上运沙。乘无人注意，老冯拍下照片，驾艇返回所里上报。次日，为不打草惊蛇，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刘忠明、政委马克桥带领侦查员一行，化装来到沙场，可此时，那条沾有红漆的船早已转移了！侦查员装成生意人，向当地人咨询：“我们要开一沙场，附近有地租吗？”“有，有！老板随便挑，价格好商量。”一翻讨价还价之后，双方约好了过两天再来定场地。此时，侦查员假意向对方打探生意经：“现在1吨柴油都涨到5600元了，开沙场每天要烧1吨，成本高啊！附近有便宜油卖吗？”当地人爽快地答道：“附近的熊老板有卖的！”国家明令禁止私人买卖燃油，便宜油来路不明！再往下一查，熊某，沙场业主。在做沙生意的同时，在武湖农场梅家街上开了一家私人加油站。一间普通的3层楼民房后，竟然藏着一个大“油罐”，可以储油10余吨。侦查一步步深入，熊某背后的大鱼被钓出。熊某的司机余某每周都要出去一次，凌晨4时开着白色中型货车，在江边等候一只“渔船”的到来。对方用油管和手摇泵从船上输油上岸，然后分装入10余个大油桶，以每吨低于市场价1500元的价格卖出。这只船，正是被1004号船员扔了“红漆”的那只，几天后在附近的新河桥下被发现。而深夜驾船来销赃的，正是外号“旺财”的老王。当年白沙洲无人认领的小筏子，就是他和“黑虎”的。

　　刑警当了半个月“油漆工”

　　另一路刑警紧盯盗油现场。2006年10月8日起，民警在案件多发地武昌余家头船舶停靠基地，在江面等待、拍摄盗油团伙的作案情况，以留下犯罪证据。10月22日，武昌余家头江边，大大小小10余只船舶停靠于此。凌晨2时30分许，一只渔筏逆水而上，并盯上了一艘大船。在距该船约30米处，渔筏突然关掉发动机，顺江缓缓摇桨而下。快贴近船身了，1名年轻男子掌舵，3名男子“匍匐”在船头。渔筏靠近大船后，1人扶大船船弦，1人爬上大船，1人在等待往船上递油管，1人守着发动机。2分钟后，上船人示意“递油管”，但瞬间又纵身跳回渔筏，该船迅速逃离。这正是一伙“偷油贼”，正待作案时，被上厕所的船员惊动。整个过程，都被100米开外的刑警拍摄下来，但是图像不够清晰，证据不足。次日，文革一行来到发案现场观察，研究抓捕方案。抓现行，嫌疑人容易跳江逃跑；没有证据，嫌疑人日后定会抵赖。船身留下的鞋印和指纹，技术上都很难提取。用什么办法能够留下现场作案证据呢？此时，船员正在为锈了的船舷重新上油漆。文革灵机一动，对了！用油漆！文革把油舱盖拿回到队里反复实验，刷上红色的油漆，观察油漆干到什么程度，留下的指纹最清晰。通过白天反复实验，2个小时油漆可干。晚10时，他们拎着油漆桶，开始在江边船舶干起了“油漆活”。次日凌晨3时，贼船没来。他们试了试油漆，太湿了，指纹容易重叠！“夜间露水多，油漆五六个小时才干。9时刷漆，待到贼船来时就是提取指纹的最佳时机。”侦查员反复实验了多次，得出结论。自此，刑警全成了“油漆工”。在停泊在此的大型船舶的船舷上，他们都要刷上一层薄薄的红油漆，40分钟下来刷完10余条船。不少船停泊几天就开走了，他们需要反复刷“新船”。10月30日凌晨2时10分许，贼船再次溜来，因船舱存油太少抽不出，未得手；11月2日凌晨2时30分许，贼船把水舱当作了油舱抽取，又失望而归。这两次，虽然提取的指纹清晰，但作案未遂，价值不大。11月5日凌晨2时29分许，贼船又来了！1人抓住船舷，1人插油管，船上2人疯狂地摇着2个手摇泵。他们不曾想到，自己的疯狂的作案过程全被录下，指纹也被大船上的油漆锁定。40分钟后，熟睡的船员接到刑警的电话起身，贼船截断油管，火速逃逸。这次作案全过程40分钟，贼船半小时摇泵就盗取2.5吨燃油。据测算，他们的速度是30秒25公斤，通常一晚上不到1小时，就能弄走近3吨油。至此，刑警们已经刷了整整15天油漆！证据确凿，收网的时机也终于来了！

　　两伙盗油贼束手就擒

　　至此，警方已完全掌握了两伙盗油贼的基本情况：老王与“黑虎”原是一伙。2006年以后，因分赃不均，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单干。老王团伙手下有鲍某、汪某、赵某、赵某某。“黑虎”带着一帮安徽人疯狂作案。两个团伙经常在江面相遇，同时偷油，以后便达成默契，一天只来一伙，以免目标太大。直到去年6月，“黑虎”收手，他购买了翻斗车，带着手下一帮人在武湖农场运土方，后又花22万元买了一辆大型翻斗车。专案组开始实施秘捕。老王用非法所得包养了4个情人，行踪诡秘，经常转换夜宿地点。2006年12月15日，他在情人“芳芳”在东湖路的租住地过夜，一早出门被捕。10时许，“芳芳”发现老王不见，打电话询问其手下汪某，汪某准备逃跑时，被堵在了租住地。同伙赵某某旋即落网。当天，涉嫌销赃的武湖农场“油库”熊老板闻风逃跑，其司机余某被擒，警方收缴运输赃油货车一辆。通过比对，此前在被盗船舶上提取到的指纹就是老王的左手拇指指纹。老王的同伙鲍某见势不妙，逃到“黑虎”处。“黑虎”盗油犯罪团伙成员居住在白沙洲武青堤江边一栋简陋的二层楼房内和白沙洲上。长航警方迅速调集汉阳派出所、武昌派出所刑警30余人前往抓捕。24日清晨，“黑虎”及其团伙主要成员刘某、谢某等落网，鲍某同时落网。今年2月15日和3月2日，团伙成员赵某和“油库”老板熊某先后投案自首。至此，在长航警方的重拳打击下，这一长期在长江武汉水域盗窃船舶燃油的2个犯罪团伙10名主要嫌疑人落网。“江油大盗”团伙彻底覆灭。嫌疑人交代说，一般的渔筏多是6匹的马力，而作案的渔筏则采用两个12匹的双挂机作案。他们通常3至4人结伙，从武湖农场出发，单程2小时开到长江二桥段。逆水而上，沿岸踩点。当接近作案目标船舶时，关闭发动机，靠木桨和水流贴近，通过手摇油泵的方式抽取油舱内的燃油。作案时间多选在深夜2时许。通过多次作案，他们对大型船舶油舱的构造十分熟悉，采用扳手和自制工具撬开一字口、十字口、甚至24枚螺丝封住的油舱口或透气孔。他们一般在偷后还原现场，甚至重新装上24枚螺丝，为下次偷取制造机会。近日，经江汉区检察院批准，长航公安局已对7名涉案嫌疑人执行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