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旗山“天路”(组图)

　　故事导读

　　今年2月10日，市委书记汪洋到彭水县龙溪乡如榔村调研。他目睹了一条在悬崖绝壁上抠出来的乡村道路，当场惊叹不已。

　　当得知这是如榔村党支部书记刘昌福带领村民用最原始的工具凿出来的时，汪书记由衷感慨：“这就是我们最可爱、可敬的基层干部。如榔人这种拼命创业的精神值得全市学习推广。

　　3月27日上午，彭水县龙溪乡。

　　眼前就是插旗山，几乎垂直于地面的绝壁直插云霄，山上除了些许灌木，就只有石头，山巅反倒较为平坦，那就是如榔村。虽然春光明媚，但从山下望去，山顶仍笼罩在厚重的云雾中。当地村民说，因为地势险恶，这里一年四季如此。要待中午，云雾才会散去。

　　一条蜿蜒而上的公路，犹如一条灰黄色的缎带，嵌入“九道拐”的绝壁，很显眼。缎带绕过一道山梁，消失在云雾中，又从旁边一道看似很近的、更陡峭的山梁上钻出来，划出一道半径很小的半圆形轨迹后，消失了。

　　这条路，仿佛是行进在天上。天 路

　　刘昌福说：“有人说，要修路，就得先准备至少二十副棺材。我就不信这邪。”

　　如榔村海拔1380米，地势险恶，位于插旗山山巅，三面是野猴都不敢涉足的悬崖绝壁，只有一面能通向外界。这一条在峭壁上蜿蜒的羊肠小道，却是如榔人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当地流传着这样的话：“如榔村是穷山，一年生活难上难，养儿尽打单身汉，吃顿饱饭待过年。”据统计，在2000年前，全村1000余人中，只有70年代送出去的4名所谓高中生，18至40岁的人中，初中生占不到20%，40至60岁的单身汉38人，肯嫁到如榔的外村姑娘一个没有——道路如同一个瓶颈，严重制约了闭塞的如榔村的发展。

　　要在绝壁上连续拐9个弯才能翻到山顶，村民们管这条凶险的小道为“九道拐”。村里老人说，历年来，共有36人从“九道拐”上不慎摔下悬崖丧命。

　　没有挖土机，没有现代化的勘测仪器，没有现代化的机具……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如榔人竟然仅凭他们最原始的锄头、铁铲、背篼，就在这样的悬崖绝壁上，凿出了一条25公里长的通天大道！

　　“1999年初刚决定修路时，人们都觉得我们是在异想天开，没人相信我们能修出这条路。”59岁的刘昌福说，甚至有人说这样的话：“你们要修路啊？那先准备至少20副棺材吧！”

　　刘昌福没有退缩。他不信邪，如榔人也都不信邪。他们没有准备棺材，他们准备的是平日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准备的是锄头、铁铲等平日用于种地的农具。2000年3月5日，汽车第一次驶进如榔。

　　刘昌福说，是村民们的干劲征服了绝壁。

　　村民们说，是刘昌福把他们团结起来，激发了他们的干劲，让他们走出了深山。修 路

　　耗去四百村民一年的时间，刘昌福私人举债11万元。

　　乡里负责人称，如果找施工队，修这条路的造价在150万元以上，但如榔人仅仅花了18万。

　　那是怎样一种场景啊！走在这条嵌在岩石中的平坦大道上，仿佛还能在丛山中听到爆炸声、吆喝声、铁铲碰撞石头时发出的撞击声的回音。

　　从1999年大年初二开始，刘昌福就带领全村四百多壮士，从早上8时到下午5时，在自己事先勘测好的路线上，冒着生命危险，每天悬在峭壁上，打炮眼、放炮、清理碎石、凿路……妇女们在工地做饭。为了这条路，如榔人回到了吃大锅饭的年代。

　　“最危险的是打炮眼和放炮。”村民焦连继回忆：“刘书记组织男劳力吊到悬崖上打炮眼，用粗绳拴在身上，另一头让人在悬崖顶上拉着，慢慢放到半山腰，炮眼打好，装好药后迅速把人拉上来。不一会，就能听见下面传来轰隆隆的炮响。”如榔人就是用这样的笨办法，将山从中间劈开，在“九道拐”抠出一条长5公里的石槽。

　　清理打下来的乱石就交给了妇女和年长者。51岁的焦连刚从小患小儿麻痹症，走路一瘸一拐，但他仍坚持每天到工地。“我脚不方便，不能打炮眼，搬石头可以噻。重的搬不动，我就每次少搬点，多搬几次嘛！”考虑到焦连刚的特殊情况，没人硬要他投劳，但他一天没落下。焦连刚说：“如榔太穷了，修路是我们想了几辈子的事，怎么也得全力支持。”

　　1999年上半年，最艰难的“九道拐”段修通了。山下外村一村民找到刘昌福：“刘书记，这地，你拿去。”该村民原本不支持如榔人修路，因为公路要从他家地里经过，双方一直没在赔偿问题上达成一致。但当他看到，“九道拐”居然被如榔人征服后，他深受感动，表示愿意无偿让出土地，一分赔偿也不要。

　　经过四百劳力一年的奋战，2000年3月5日，全长25公里的村道连通了。这天，如榔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通车典礼。3辆汽车从山下一直开到山上。好多村民都没见过汽车。因为路不好走，他们好多都没下过山。除了外出打工者，甚至一半以上的留守村民没到过彭水县城。“你无法想象那天，老百姓有多高兴，比过年还热闹！”刘昌福说，那天，也是他这辈子最兴奋的一天，“路通了，就意味着如榔人打开了致富的大门。”

　　修路需要钱，刘昌福卖掉了家里所有粮食，带头集资670元。儿子开始不相信这路能修好，开工前就外出打工了，刘昌福硬是要儿子带头补交了500元务工费。没过几天，儿子带着媳妇回来了，他是回来修路的。他说：“我不能给爸爸拖后腿。”

　　这件事让村民们再次看到了刘昌福修路的决心。75岁的刘昌宜捐出了买药的100元；70岁的胡文碧捐出弟弟给他的20元零花钱；退休回乡的老工人刘昌友捐资500元；山下一捡瓦匠无意间看到如榔人修路的场面后，捐出了身上仅有的50元。连村民请来拉乱石的六轮货车司机何洪涛也备受感动，捐款100元。乡政府工作人员也被感动了，他们不仅为如榔筹集了2万元的爆破物资，职工还为他们捐款三千余元……

　　除去群众集资的5万元和政府解决的2万元，其余11万元全部是刘昌福一人承担。为此，他借遍了亲朋好友。甚至以私人名义，以房子作抵押向银行贷了款。

　　妻子焦连荣是刘昌福的精神支柱。刘昌福说：“没有村民的支持，没有妻子的支持，我也坚持不下来。”修路那年，焦连荣捐出了家里喂的3头肥猪，而且成了工地不领报酬的专职炊事员。联系修路的一切费用都是刘昌福私人掏腰包，请的货车司机长年吃住在刘昌福家，他没向村里报销过一分钱。有时，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拿不出，焦连荣从没有半句怨言。人命

　　共两次意外，一死一伤，却没人说过半句怨言。

　　2000年1月12日，通车前夕，这天是刘昌福，也是如榔人最难过的日子。这天中午，32岁的农妇王家琴因没按规定躲炮当场身亡。这是刘昌福最不愿看到的，但后来发生的事，更是刘昌福没想到的。

　　没人找刘昌福要人，也没人找他赔钱。办完丧事的第二天，王家琴的丈夫张远江就含泪出现在工地上：“山这么陡，修路不容易，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王家琴算是捐躯吧。”张远江反而安慰起刘昌福。死者家属的大度，没让刘昌福减轻内心的痛苦，反而让他更难受。他只有将一切情绪发泄到劳动中，亲自到最危险的地段，带头在悬崖上一钢钎，一锤锤地凿着。几次，他都累昏在工地上。

　　安全，一直是如榔人修这条路考虑的首要问题。退伍军人刘昌福将全村劳力组成一个连，下设3个排，再按组别分成10个班。每天早上开工第一件事就是开会，讲安全、讲纪律。他不希望20副棺材的戏言变成现实。

　　在另一次意外中，25岁的村民焦辉长腿被炸残，但他一直未向村里提过任何要求。他说，工程大，难度高，出点事难免。更何况，这是在为自己修路！

　　两次意外，一死一伤，没人说过半句怨言，但刘昌福至今自责：“这是我的失职。”精 神

　　“我们信他！”这是记者采访时，村民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焦连刚说，刘书记说这条路能修通，他就相信一定能修通。在如榔，每位村民都这么想。在他们心中，刘昌福有种说不出的凝聚力。“我们信他！”这是记者采访时，村民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村民们对刘昌福的信任是有原因的。当村支书以来，刘昌福多次放弃外出打工挣钱的机会，他要留在如榔为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第一件事就是通电。1998年，如榔人照上了过去只有山下人才有的电灯，看上了电视；1999年，刘昌福四处筹集资金改造了原本是危房的村小教学楼，孩子们有书读了；2000年，全村还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目前，如榔村大学生已增至3人。为了增收致富，刘昌福每年都组织青壮年外出务工，并到信用社跑贷款，为外出务工者子女跑贷款，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这些事，如榔人都记在心里，他们知道“我们很团结”。当刘昌福说要修路时，他们全部投了赞成票。在他们心中，刘书记说行，就行。

　　村民张宗茂写下了《歌功如榔的好领导》的快板：“人民的好公仆刘昌福，决心让九道拐变通途，带领群众脱贫致富，甩掉贫穷全村幸福……”

　　天堑变通途，村民们得了实惠。全村人均纯收入已从1990年的250元，增加到2006年的二千余元。好多人买了摩托车，盖起了新房，装上了电话，许多年长的单身汉娶上了山外的媳妇。

　　看到一车车肥料拉进原本是悬崖峭壁的深山，看到一群群山里娃欢天喜地去山外的学堂，如榔人会心地笑了。而刘昌福却又在思量，怎样为村民们铺上更广阔的致富路。首席记者周立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