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被打捞上岸时相互搀拥,拽也拽不开。这是江书义看到妻弟和妻弟媳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样子。他看到,一条麻绳捆在两人腰间,腰带也相互绞缠在一起。
死者为陈正先与姚元香夫妇,湖北公安县埠河镇万众村村民。
2月22日,正月初五,这对夫妇相拥跳入长江。他们留下的遗书表明,大病使这对贫穷的夫妻再也无法承受。而在这个湖北省首批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试点县,翻阅合作医疗、民政特困户救助、疾病救助等制度,他们的困境超越了这里所有的救助范畴和救助能力。
“赶紧回去搞钱!”
“妈妈,孩儿们不孝,对不起了。正先和元香不论到东南西北永远在一起,江水是我们的家。”2月23日下午,荆州三医院一病房,江书义在床头柜里发现了陈正先用铅笔写的遗书,写在一本病历的底页上。陈正先只在这家医院住了3天。
正月初二,江书义和妻子到岳母家拜年,岳父发现陈正先身体很虚弱,走路随时可以倒,饭也不能吃,“你身体有病,不轻,要赶快去治。”
陈正先说,他和妻子上午已经到沙市的医院检查了。第二天,检测结果让江书义吓了一跳。这份肝功能检测报告显示,陈正先的谷草转氨酶超标400多倍,谷丙转氨酶值1274,正常值是5-40,“病情很严重,必须马上住院。”正月初三,陈正先被送到了荆州三医院,他的亲属们立即分头借钱。
正月初五,B超结果出来,大家都傻了眼。陈正先患有“血吸虫病、乙肝、肾结石、黄疸”等至少4种大病。
“赶紧回去搞钱!”听了主治医生说“相当严重”之后,陈正先的大哥和江书义也焦躁起来,两人叫道。
下午1时,江书义筹到1000元钱赶回医院,看到妻弟躺在床上,有时长声叹气,妻弟媳趴在床边。
当天下午4时半,陈正先的输液还有半小时就完了,江书义赶回了家。
“江水是我们的家”
2月23日10时,姚元香哥哥去医院发现夫妻俩不在。护士说,前一天下午6时,给陈正先打完针后,就看到他们夫妇出去散步了,晚上没有归院,以为回家了。
在病房里,陈正先的亲戚们翻开折叠整齐的衣物,发现了写有遗书的病历卡:“江水是我们的家”。
江书义马上拨打了110报警,一边在车站等地寻找,未果,他开始喊来十多名亲戚租船沿江寻找。
20天后,两位放牛的老人就是在看到随江漂流的两具遗体按照寻人启事的电话通知了江书义。开始时候,尸体怎么都打捞不上来,最后,江书义下水把绳子解开,分开腰带,才把两人的遗体捞上岸。
“他们一直就这么恩爱,也很老实。”陈正先夫妇的遗体被运回万众村时,乡亲集资买来鞭炮和纸钱。
4月2日晚,陈正先的家,两张陈年木床,上面铺着稻草和破烂的棉絮。唯一的家具——组合柜上,放着他们的遗照。确切说,应该是结婚照,两张年轻的面孔,丈夫留着小分头,妻子留着高高的发髻,眉毛弯弯,脸上擦了胭脂红,紧紧地贴着丈夫。
合作医疗的现实
在当地部分村民的眼里,即使陈正先继续参加了合作医疗,也不会根本改变他家的悲剧。
2005年,儿子陈泽彪住院,共花去1.1万元,其中只有4700多元钱的住院费可以按30%以下的比例报销,另外的4000多元门诊费和后期治疗费则无法报销。另外,许多农民认为,定点医院的药品价格贵,也是参加合作医疗积极性不高的原因。
在公安县埠河镇,一位村民给记者提供了两份购药单,一种由同一厂家生产的同型号的治疗高血压的药品,在当地合作医疗的定点医院——埠河镇卫生院,需要15元,其他非定点药店只需8元。
“农民的自付比例达到65%,因此稍微大点的病花掉几千元钱,农民还是承受不了。我也是刚刚听说陈正先的事情,作为农民的儿子,我很悲痛,作为合作医疗管理者,我很遗憾。”县合作医疗办冯秀成说。
在当地官员看来,应该适当提高农村合作医疗补偿比例。目前全国80%的试点地区,都是中央财政补贴每个参保农民20元,省市或县财政一起补贴20元,农民自付10-15元。
但按照目前对大病患者37%的报销比例,中央和省市县财政对每个农民补贴每增加10元,报销比例就可以提高7%,如果2008年中央财政的补贴增加20元,就可以达到51%,农民的自付比例下降到49%。
卫生部卫生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胡善联教授对此充满期待,“如果能实现这一目标,无疑将对农民的大病救助起到更大的作用。”
期待之余,在冯秀成看来,对于少数特困家庭,“需要国家出台特殊政策”予以扶助。
新京报(杨万国吴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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