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虹雷,土生土长的深圳人,1968年开始在宝安县文化局工作,1980年建立深圳特区后,曾担任罗湖区委宣传部副部长,1986年后调到深圳市台办工作至退休。
廖虹雷所在的廖氏家族后裔如今遍布深港两地。
深港廖氏同根同宗
记者(以下简称“记”):廖先生,我在香港听说廖氏家族是新界的五大姓氏,那深圳的廖姓跟香港廖姓之间有没有联系?
廖虹雷(以下简称“廖”):深圳姓廖的,跟香港上水廖姓家族同宗。你们可能不了解,我们廖氏最早是从河南南阳市唐河县湖阳镇开始南迁的。
记:你还能把你们的祖居地记得这么清楚?
廖:那是因为去年我们一起去过那里祭祖,过几天还要去,去参加世界廖氏宗亲祭祖大会。廖氏家族的历史来源经过考证,说是周王朝时,湖阳镇有个诸侯国叫“蓼国”,全国的人都被赐予“蓼”姓,后来这个国家在战乱中被吃掉了,最后所有人不得不改姓“廖”。
记:那你们的祖先是怎么辗转来到现在的深圳和香港的呢?
廖:历史资料记载,古廖国国王叫廖叔安,叔安公的第88代子孙名叫花公,大概宋朝时期,花公带着廖氏家族开始从河南迁到福建永定,元朝迁至广东兴宁,600多年前一部分人由兴宁迁至新安县(深圳和香港的古称),一开始住在今天的屯门。
记:就是今天香港的屯门吗?
廖:对,因为屯门位于梧桐河上,所以取名上水乡。
记:深圳廖姓当时也住上水吗?
廖:我们跟他们大概是从福建南迁的时候分开的。我们这一支迁来深圳后分散住在六七个村庄,在宝安石岩、观澜、龙华,盐田三洲田都有,三洲田整条村都是姓廖的。
宗亲大会凝聚感情
记:深圳廖氏和香港廖氏之间还来往吗?
廖:改革开放以前比较少,“文化大革命”时一度中断。现在,为了加深感情,我们组织了世界廖氏宗亲大会。澳门有个知名人士廖泽云,他也是全国政协委员,在澳门注册了廖氏世界宗亲会,包括很多港澳同胞、海外宗亲。几个月前,廖氏世界宗亲会就举办过一次聚会,由深圳一个廖姓老板承办。可以说,通过举办这些活动,深港廖氏的关系更密切了。
记:密切到什么程度?比如说清明节时,两地廖姓会不会举办大规模的祭祖活动?
廖:清明节没有,但有其他祭祀活动。去年,19名深圳廖氏宗亲还参加过香港上水廖氏的太平清醮活动。打醮是种祭祀活动,感谢神明庇佑的“清醮”,也叫“太平清醮”。
记:这样的活动每年都有?
廖:廖氏的清醮活动有点特殊,60年搞一次,这是有典故的。
一些香港老人说,清代以前是10年一次,但每次醮会后,村里都有老人去世。后来,重新找天后娘娘占卜,求问多少年举行一次好,从3年、5年、10年、12年、20年等依次问卜,那个占卜的胜杯都没反应,问卜的人不耐烦地对胜杯顺口说,“难道要60年一次?”结果这一问,胜杯“肯定”了,于是就改为60年一次。上一次打醮是在1946年,日本投降后,因为抗战死了很多人,大家需要一个祭祀活动作纪念。
记:相距这么长时间,这样的祭祀活动会不会容易失传?
廖:60年前那次太平清醮活动本来有记录,但上世纪80年代的一场雨灾,把那些资料都毁了。另外,上届筹组委员“全部唔喺度
(不在世)”了。这次活动前,上水乡专门成立筹委会,找了18位高龄父老成立顾问委员会,让他们回忆当年旧事。另一方面,还请教了香港中文大学历史专家,派人去参观新界其他村的打醮活动。这次做了很多准备,包括聘请摄制队,所有的活动拍摄下来制成光碟,留给子孙参考。
困难时期香港亲戚伸援手
记:我很想知道,深港廖氏中断多年的感情,后来怎么恢复如初的?
廖:是有个过程的。刚改革开放时,深圳这边要吃没吃,穿的破破烂烂。交通也不行,汽车没一辆好的。从香港到深圳和内地走一圈,吃个饭都不方便,酒店晚上6点就关门了。另外,还要粮票,香港人哪有粮票。没办法,只好买饼干,但饼干硬得可以打死狗。当时港人都觉得大陆穷,有点瞧不起内地人。
记:对亲戚也这样吗?
廖:对亲戚还是很帮的。我老婆姐姐、舅舅,还有我岳父我弟弟都在香港。再穷的母亲也是母亲,再穷的兄弟也是兄弟。
记:你们之间经常走亲戚吗?
廖:1982年前,我们不能去香港,但香港亲戚可以来深圳,我岳父每年最少春节回来一趟看女儿,很亲热的。
记:他们给你们带什么来?
廖:最困难的时期是1960年前后,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我们没有米,只能吃树根。那时香港海关管制,不让带米,香港亲戚很聪明,把米煮成饭后晒干,这叫干饭。过关检查时,亲戚就说是带剩饭自己吃。过了这边后,我们再放水泡软,就变成米饭了。
记:那真是很帮你们啊!
廖:真的,非常帮,亲人之间见面都流泪。很多家里都是老婆带着孩子在深圳,老公在香港那边打工。过去只有沙头角、罗湖海关,这两个关口一到周末,不少女儿带着孩子到桥头见一面老公,这个桥叫望夫桥。一到星期六晚上,沙井、大鹏,甚至东莞、惠阳的女人都带着孩子来等老公。两公婆(夫妻——编者注)在深圳找个旅店住一夜,老公把新买的衣服、袜子等带给孩子,然后赶回香港接着打工。
老婆每月都去香港走亲戚
记:现在深圳也发展起来了,你们经常去香港走亲戚吗?
廖:是啊,亲戚之间的感情是不走不亲,我老婆每个月都去一次香港。以前,他们看不起我们的生活、医疗、交通条件。现在我们经济上不依赖他们,双方都很自豪。香港亲戚来看,我们住的房子比他们宽,环境比他们漂亮,我们小孩读的书也不错,他们都很羡慕,还有亲戚想在深圳买房子,这就是变化。我常常跟亲戚讲,30年河东,30年河西,不用那么长,20年就够了!
记:看来,有了你们这种亲戚感情,深圳和香港两个城市的融合也会越来越快。
廖:香港回归祖国后这10年其实有了重大变化,过去港英政府很歧视中国内地,回归10年里,中央政府对香港经济发展给予了非常大的支持,现在香港人都很感激祖国的。
记:通过你跟你们亲戚的交往,你觉得他们是不是也越来越认同内地的文化和制度了?
廖:在文化制度上,深圳和香港两地分隔了那么多年,还是不完全相同的,在认识上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记:那你觉得应该如何缩小这种差异呢?
廖:当大量的香港人来深圳工作居住,大量的深圳人去香港读书工作的时候,就差不多了,但现在还只是一少部分人。其实有点像深圳的二线关一样,平常没有太大的作用,就是关键时刻,追逃犯的时候,才用一下,深港之间的一线关也会有(名存实亡)这一天。即使铁丝网还在,心理距离却拉近了。
记:看来你对深港融合前景还是非常乐观的!廖:改革开放20多年来,深圳和香港从对立到淡化,从淡化到融合,形势非常喜人,这也是我们古新安人的愿望。因为1840年以前,我们都同是新安县的子民,没有你家、我家之分。后来因为一道铁丝网,把许多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刺痛了几十年,互相流血,互相不信任。好在邓小平的建设经济特区和“一国两制”政策,把我们心理上的关口给撤掉了,让我们家族可以大胆地相认,在罗湖桥上拥抱。(记者樊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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