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菜场,我脑子里总像放黑白残片一样,“咔咔”而过的底片上,全是20年前的菜碗。如果没有韭菜,我就做不成豌豆,因为母亲是拿韭菜炒豌豆的。
剥豌豆时,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就像置身豌豆地里。这时我突然想起儿时曾有一个梦想,便是躺在豌豆地里,吃了睡,睡了吃,而身边的豌豆无时无刻地疯长着,直陪到和我一样地老天荒……
四月,正是豌豆饱满时,钻进豌豆地里,把身体像动物一样放倒,豆荚又密又低,甚至不用抬下巴,张口就能咬到,嘴巴上还粘着开放的紫色豌豆花。
虽然再也吃不到长在豌豆梗上的新鲜豌豆,我却另辟蹊径,学会了用豌豆做菜。我一直坚持着,豌豆就是要用韭菜炒的。至于成熟了的豌豆吃法,一是炸,二是炒。
炸豌豆之前,需先泡上几天,最好是在夏天,易泡,稍有发臭时为最佳,这时就可以用剪刀在泡得发胀的豌豆屁股那,左一剪、右一剪,呈十字。剪完后就可以拿出去晒了。夏天一日就可晒干,再取回来摊凉,下油锅。锅里顿时开出一朵朵金黄色的花,它的学名叫兰花豆。上好的兰花豆需带微微的臭味,这是一种大胆的跨越,如入无人之境。臭,是兰花豆的精髓,比香味更让人欲罢不能。
炒豌豆就简单多了,只管拿来倒进锅里慢慢翻炒,黄中微黑即可。就是这样的乡野之物,也不是时时能吃到,有客人来时才炒来吃,而此时的豌豆往往钻进了黑飞虫,来不及将它赶出来,或根本没想到要赶出来,便连虫一起炒,当然,也就一起吃了。去年在成都,我最后买的零食就是1斤炒豌豆。吃了几粒后,很香,但是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仔细翻、仔细想,发现豌豆上没有虫眼,难怪嘴里无动物蛋白焦枯的味道。我记得的,喜欢吃的炒豌豆有一个小小的虫眼,里面睡了一个小小的黑飞虫,它们被煨熟后焦香四溢,与豌豆的香一起在齿间此起彼伏。
四月,新鲜豌豆正铺天盖地从江南一路席卷过来,韶光易逝,好豆知时节,当吃乃发生呐!(周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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