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胡文传：失一双儿女，救6个人

　　新华社合肥4月6日电(记者熊润频)五年前他下水救人，从死神手中抢回了4名儿童的生命，却与同时落水的亲生儿子失之交臂；五年后，当刚满月的小女儿因先天性心脏病无力回天，他选择将女儿的眼角膜捐献，让两名眼病患者重获光明。

　　如果可以选择，先救自己的孩子还是别人的？

　　2002年6月8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安徽省长丰县大窑村农民胡文传一家的命运。这天傍晚，胡文传从外面打工回来，9岁的儿子说想吃肉，胡文传就去田沟里摸了一些螺蛳……锅里正烧着螺蛳，屋外突然有人喊“救命”。胡文传扔下锅铲冲出门。屋外不远处是水塘，水深4米，面积50亩左右。夕阳下的水塘波光粼粼，芦花随风摇曳，塘边打谷场的妇女们望着湖面惊慌失措地喊救命。胡文传冲到塘边，远远看见自己的儿子在水中沉浮，伸出手叫着“爸爸救命”，旁边不远处，女孩子乌黑的长发在水面上若隐若现。天，好几个孩子在水中呈三角形分布。来不及多想，胡文传一头扎进水里。两个孩子！这是第三个……下面还有一个，第四个……快，快拉他们上去……怎么了？没气了？我来！村里的男人们赶来了。胡文传自家的孩子还在水里。他再次跳进水中，可是找不到孩子。三个多小时后，经过村里乡亲以及派出所干警多次打捞，9岁的胡凯明终于被发现。“那个时候大概10点半，凯明的身体还是热的，我赶紧给他做人工呼吸，一吹气，他的鼻子冒出血来，当时我就懵了，他妈妈哭了。”尽管已经过去五年，每每忆起当时情景，胡文传眼里依然是悲伤。“如果现在可以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会考虑先救凯明吗？”记者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假设。胡文传愣了一下，继而淡淡地回答：“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哪里想得了先救谁，后救谁……没有选择，只是……如果大孩子还在，现在都能干活，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灾难接连降临在这个家

　　胡文传以前是个能干的木匠，出事前，他常常带人在城里承包工程，不仅慢慢还完了以前欠的账，还有边角余料给自己堂屋搞了装修。然而，堂屋天花板只装了一半，孩子就没了。此后，他再也没有心情出去承包工程，只靠家里的两亩地简单维持生活。胡文传的妻子李翠花因儿子出事，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必须吃药治疗。“在家里不能住。一睡觉，儿子活泼可爱的音容笑貌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很对不起孩子，我没能把他救上来，是我害了他。”胡文传不断地谴责自己。这种状况直到2003年9月11日，二女儿出生之后有了稍微改变。二女儿是在中秋节前后出生的，由于太想念大儿子，夫妇俩常常会不自觉地把女儿叫成“凯明”。2007年1月24日，三女儿出生。为了表达对妻子的歉意，胡文传让女儿跟妻子姓李，取名明娜。他希望这个女儿能够填补妻子心中的缺憾，也希望这个“家”能从此走入幸福。但是，随着小明娜被检查出现天性心脏病，这个“家”的幸福之梦又破灭了。

　　为了让孩子的生命延续

　　“明娜从头到尾，只在人世待了47天，在家里时间更少，只有17天。”说起女儿李明娜，胡文传抬头望墙上的日历。他清楚地记得，小明娜嘴唇发紫、咳嗽的症状首次出现在今年2月6日晚，次日下午送到合肥市第二人民医院抢救时，医院就发了病危通知单。一个小时后，小明娜被转到安徽省立儿童医院，抢救了一夜。9日，儿童医院新生儿科连同胸外科专家对小明娜进行了确诊：肺炎，完全性肺静脉异经引流，随时有生命危险，只能做手术，但是婴儿未满三个月，手术成功率低。那一刻，胡文传感觉有一把刀子在心里钻。看着医院新生儿科里比明娜病情轻微的孩子因无钱治疗被迫抱回家，胡文传绝望了。经过几天思考，2月14日，他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把女儿的眼睛捐出去。“当女儿还在抢救，挣扎在生死线上时，我做父亲的作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很残忍。可是我知道，眼角膜的捐献有时间期限，如果时间隔太长，就没有作用了。明娜也许救不回来了，但如果能将她的眼睛留在世上，给需要的人带去光明，也算是她的生命在人间的延续。”胡文传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当夜，在家中昏暗的灯光下，胡文传委婉地向妻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妻子听明白后，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那一夜，两人无眠。两天后，胡文传在捐献协议上签了字。胡文传接明娜回家好好过了个年。直至正月初八，小明娜病情恶化，胡文传怀揣市、县政法委送来的3000元慰问金，再次将女儿送到省立儿童医院。不久，那颗小小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胡文传平静地通知了捐赠协议中的眼科医院医生。医生们赶到，将小明娜清澈的眼角膜取下，随后分别植入了2名患者眼中。两名患者之一、来自安徽滁州52岁的朱良喜，得知自己将要移植的角膜来自一个不足两个月的小女孩，他非常感动：“感谢她父母的这种无私奉献，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们。”如今，4岁的二女儿成为胡文传与妻子唯一的慰藉，“无论多艰难，我都不后悔当初的举动。”胡文传说。(据新华社专稿)未经许可,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