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工程”不如花天酒地

　　媒体思想之刘洪波专栏

　　河南省新郑市在始祖山建设21公里长巨龙向“建国60周年献礼”，媒体恶评如潮。现在这一工程已停工，等待论证。

　　我大略看了媒体发表的众多评论，意思无非这样几条，一是质疑当地政府关于“与政府无关”的说法，二是质疑工程未通过相关审批程序何以能够开工兴建，三是质疑“共和国需要巨龙献礼吗”。

　　我想，共和国是不是需要巨龙来献礼，还真不好说。献礼嘛，不管阅兵演武，还是泼墨挥毫，表的都是献礼者的心意，至于受献方的意愿，谁说得清？岂不见每临有什么重大会议或庆祝事宜，大家都要来献上一献，个人、单位、行业、区域，都不免如此，薄礼自然可以献，最好还是献厚礼。这本来就是个象征性行为，就像人们向神献祭，也从来没见谁就真的笑纳了去。所以，“巨龙献礼”需要不需要是一个无法有答案的问题。

　　“与政府无关”，荒唐自是一望而知。当今，就是人们在街上搞个挑担买卖，都有政府来“依法管理”，项目搞到绵延几十公里，怎么反而“与政府无关”了？要说“政府不出钱”就与政府无关，那沿街叫卖也是自己出钱啊！何况又有调查，新郑市政府有关机构对“祖龙工程”实际有着大力支持，乃至直接参与。那么所谓“无关”就成了明白无误的谎言，“无关”的含义不过是“不管”罢了。这就是说，生意越小政府越是要管住的，生意越大，政府越要放任和支持的。小本生意谁会做，大生意只有谁做，从中就不难看出政府服务的“导向”何在，“堵向”又何在了。

　　工程未经审批，这个问题复杂。现在“巨龙”正在重新论证，结论暂不预测，想必经过媒体这一通恶评，通过论证会有一些难度。“边建边办手续”，本是很多项目的通常搞法，大多既能建成，手续也完全可以完备。这一回“巨龙工程”被逮住，实在只能用“背时倒运”来解释。“背时倒运”，乃是一种例外。常例之下，这种重大的工程“边建边办手续”风险不在手续不完备，而在资金链断裂，如果政府大力支持，资金也多不成其为问题。倘非媒体报道惹事，我想所有必需的手续都会一一备齐。

　　这些年，在山河大地上兴建巨大景观性建筑的事情多了去了，很有“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的意思，手续都是齐备的。只要有钱，大地山河就可以成为你的创作对象；甚至只要有想法，没有钱也足以实现你改天换地的梦想。这座山顶可以造一座“第一塑像”，那个坡面可以造三十里摩岩石刻，自从确认我们已经“堪称盛世”以来，就不时有各种大手笔的景观建设来与“盛世”称号配套了。美国人能够拍大片，中国人善于造大景，都是生意。

　　时代的美学趣味简单到只是在“巨型”的轨道上越滑越远的地步，显示着粗鄙已经成为风尚，投资巨大与其说展示的是经济力量，不如说显示着暴发户心态，只有暴发户才需要以如此急迫的心情“展示实力”，也只有暴发户才会以如此粗鄙的方式显示“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而文明恰恰会以谨慎、温和、对各种存在予以尊重的方式致力于内在精神的体现。

　　在见过了太多的山河雕塑之后，我无法信任审批程序能够阻止各种巨型怪物的建造，铆住是否经过审批有多少实际意义呢？在见惯了“献礼工程”的奇形怪状后，我也早已知道献礼就是呈献祥瑞的古风在现代的翻演，它不以是否合乎逻辑为标准。至于与政府有关还是无关，更是已经有“严格管理小摊小贩”和“放手兴建重大项目”的事实来注解。现在，我能够提出来的疑问，只是不管是政府、企业还是个人出资，你怎么有权力把一个又一个巨型物体摆在我们面前，当它建成的时候，我们的视线无可逃避地被它污染。

　　你有钱，哪怕拿去花天酒地，醉生梦死，那是你自己的事，但做一个巨大的物件，虽是作为开发项目，是“生产性投入”，但你是在做一件与公众视觉清洁有关的事情，不是装饰自家的后院，公民是否同意，才能决定这个物件是否能够建造。“巨龙工程”这样的开发项目，比花天酒地坏得多。

　　(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本版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