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自责 决心找回妹妹

　　1981年冬天，也就在凤喜的小弟弟凤全离家出走半年后，凤全终于有了消息。可是凤喜怎么也没想到，得来的竟是噩耗。齐齐哈尔警方通知说，朱凤全在富拉尔基流浪中冻死了！

　　得到消息后，双喜和父亲最先赶到了富拉尔基，凤喜也随后赶了过去，在路上，凤喜一个劲在心里祈祷，他希望是齐齐哈尔的警方弄错了。

　　父子三人到了富拉尔基，警方先让他们辨认一本相册，父子三人立刻认出这是凤全离家时带走的一本相册。警方说，这本相册是从死者的怀里找到的，与这本相册在一起的，还有一封死者写的信，信上说，他叫“朱凤全，家住扎兰屯，父亲叫……”听警方这么介绍，朱文凯当时痛哭失声，瘫倒在椅子上。

　　凤喜和双喜随着警方去看死去的凤全。“在太平间，弟弟睁着大眼睛，一头脏乱的头发，身上穿着黑色的单衣，脚上的鞋子露着脚指头。”兄弟二人撕心裂肺地哭成一团。

　　活蹦乱跳的凤全，怎么会冻死街头呢？当时警方介绍说，凤全平时与一帮流浪的小伙伴住在暖气沟里，可能是生病了，凤全不能站起来，夜里他从暖气沟里爬了出来，一起流浪的小伙伴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小伙伴发现的时候，凤全已经冻死在路边了，在凤全冻死的地方，留着一条长长的爬行痕迹。朱凤喜在电话里告诉记者说，他弟弟爬的方向，正对着家乡。“他可能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他一定想自己的兄弟了，他想爬回家去！可他却死在了流浪的路上！”

　　凤喜和双喜小心翼翼地为弟弟擦洗全身，帮弟弟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弟弟眼睛一直睁着，我给合上了，擦擦脸又睁开了！”在给弟弟再次合上眼睛的时候，凤喜注意到弟弟的眼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凤喜说，那是继母用炉钩子给打伤的。凤喜边擦边哭，“妈妈呀！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儿子，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泪光里，凤喜仿佛又回到了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有一年冬天，父亲领着几个儿子去山上捡烧柴，回家的时候很晚了，父亲破例给儿子拿了两个馒头吃，不想被继母看见了，继母一把夺下馒头扔进了脏水桶里，冲着他们骂道：“懒鬼，干点活还要工钱。回来晚了还有脸吃馒头。”凤喜喃喃自语，“二弟，你要是不走，还有大饼吃。你一走，什么也吃不上了！”可是哭声再也唤不回可爱的弟弟了。

　　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朱文凯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精神头没了，人也立刻委靡起来。亲朋邻居和同事都指责他为了娶年轻的媳妇，不要孩子了。“你看这一家孩子，死的死，散的散，这当爹的哪有当爹的正事！”朱文凯窝着一股火一病不起。转过年，朱文凯的病重了，凤喜领着父亲来到了哈医大二院看病，医生诊断朱文凯得的是肝癌。来的时候筹的那点钱很快就花完了，凤喜跑回家去给父亲筹钱治病。“继母知道了父亲的病情后，让我先去上班，她到医院护理父亲。”朱凤喜告诉记者说，“继母到医院后，父亲就不行了，医生告诉她病人可能活不过明天了，可是继母到父亲的病房，摘下了他的手表就回家了，医生怎么拦也拦不住。”据朱凤喜介绍，他继母离开的那天晚上，他父亲看到妻子的这种行为，拔掉了输氧管，拒绝医生的治疗，当晚便离世了。

　　四个妹妹成了挥不去的牵挂

　　失去小弟弟，又没了父亲，朱凤喜说他的心头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使他喘不出气来。弟妹们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那时候，晚上总是做梦，梦里四个妹妹对着我灿烂的笑着，我上前去跟她们说话，她们就跑远了，我就使劲地追呀！跑着跑着，突然被绊倒了。醒了才知道是个梦！”四个妹妹成了朱凤喜挥不去的牵挂！

　　朱凤喜开始给河北的叔叔写信，询问他二妹妹小霞的情况。叔叔在来信中开始抱怨，原来小霞的父亲在送小霞的时候，说好每年给小霞邮粮票和布票，可是当初的承诺却没有兑现。“叔叔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加上没有粮食的小霞，叔叔家的负担就重了。”朱凤喜听他叔叔说，小霞与她婶子的关系也不好，小霞一挨打就吵着要回家。接到这样的来信，朱凤喜的心沉了下来，“又瘦又小的妹妹能吃饱吗？小霞被打得厉害吗？”朱凤喜给叔叔写信，委婉地说，“要是小霞不懂事不愿意在那待，叔叔你就让小霞回家吧！”很快，叔叔就把小霞送了回来。小霞见到了久别的哥哥，不停地流眼泪，叔叔说，“孩子还是想家了！”

　　其实，小霞的泪水诉说的不仅仅是思念。小霞说，婶子对她特别凶，稍不如意就要打骂一顿。刚去的那年秋天，天已经很冷了，婶子让小霞跟着大人一起去庄稼地里捡粮食，穿着单衣的小霞冻得直打哆嗦。小霞一粒粮食没有捡到，空手跑回了家。回家的小霞被婶子一顿大骂，“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别人能捡着粮食，你怎么捡不着？吃饭你怎么不少吃呀！”叔叔回家后，婶子又变本加厉地告小霞的状，叔叔一听火就上来了，叔叔将小霞拖进屋里，扯下小霞的衣服，用皮带没头没脸的乱抽。”记者采访小霞的时候，小霞指着头告诉记者，现在她头上还有被打的伤疤。小霞说，即使在叔叔送她回来的那天早上，婶子也没有忘了教训她，鼻子被打得哗哗流血。

　　小霞的不幸，更增添了朱凤喜对没有消息的三个妹妹的思念！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把送人的三个妹妹找到。

　　十载寻找深深呼唤不见妹

　　凤喜听邻居们说，他的大妹妹被送到了卧北，但在卧北什么地方却不知道。

　　卧北离凤喜居住的扎兰屯只有十多公里。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冬天，好多人在家猫冬休息的时候，朱凤喜骑车到卧北去找他的大妹妹去了。父亲在的时候，凤喜听父亲说过，他大妹妹是通过父亲的一位师兄弟送的人，当时大妹妹头上生了黄水疮，要大妹妹的人家接过去时间不长，就治好了病。他父亲听说后，还骑车去看过孩子。可是父亲说什么也不告诉大妹妹到底送到谁家了，连送他大妹妹的搭桥人师兄弟姓啥也不说。父亲去世后，寻找大妹妹的线索也断了。

　　朱凤喜骑车来到卧北所在的卧牛河镇，挨家打听有没有人家收养了一个女孩，被问的人都摇头。从早上一直问到晚上，也没有问到一点线索。就在他失望的时候，有人给他提供线索说，在镇北有对老夫妇收养了一个女孩，从年龄上推断，有点像朱凤喜要找的妹妹。朱凤喜立刻兴奋起来，马上赶到那对老夫妇家，提出要见一见他们家收养的女孩，老夫妇问他为什么要见自己的女儿，朱凤喜不敢说出实情，胡乱编了个理由，这让老夫妇怀疑起来，一口拒绝了朱凤喜的请求。而朱凤喜更怀疑了，他进不去老夫妇的家，只好等在门外。天黑了下来，朱凤喜失望地回了家。

　　第二天天一亮，朱凤喜骑着自行车再次来到了卧牛河镇的那对老夫妇住处。这次，朱凤喜留了个心眼，他躲在老夫妇家附近，偷偷地观察，他想只要见到老夫妇家养女一面，凭着他对大妹妹模样的记忆，就能断定那女孩是不是自己的妹妹了。真没有辜负朱凤喜的苦等，那天上午，朱凤喜看到老夫妇家真的出来一个女孩，他跟着那女孩走了一段路，装着问路与女孩搭了话。朱凤喜细看那女孩，长着一副瓜子脸，而他的弟妹都是国字型方脸，朱凤喜感觉这女孩不是他找的妹妹。

　　朱凤喜对这次寻找的失败并没有气馁，一有时间他就骑车到卧牛河镇上转悠，他希望有一天奇迹突然出现，在不经意的地方，突然遇到自己苦苦寻找的妹妹。一连好几个冬天，朱凤喜闲下来的时候就往卧牛河镇上跑，但奇迹始终没有出现。

　　有一次外出打工的时候，朱凤喜遇到了父亲以前的一个师弟，他告诉朱凤喜，他以前听朱凤喜父亲说过，好像那个女儿送给了一对收破烂的老夫妇。朱凤喜当时欣喜若狂，干完活便去了卧牛河。但他打听了一上午，又失望了，卧牛河镇有收破烂的，但没有这么一对老夫妇，收破烂的人里也没有谁收了养女。“莫非是父亲师弟的信息有误？”朱凤喜想不出一点头绪来。有时候，朱凤喜想，“是不是父亲不让我找妹妹，故意说妹妹送到了卧北呢？”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又扩大寻找范围，把卧牛河镇附近的几个乡镇都找了一遍，但没人知道收破烂的老夫妇，也没人知道朱凤喜要找的妹妹在哪里。

　　朱凤喜寻找三妹妹玉兰就更困难了。他只知道小兰被一对大庆的夫妇领走了，那对夫妇姓什么他不知道，那对夫妇住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朱凤喜曾两次托人到大庆去打听，都因为寻找的线索太模糊而中断。

　　后来，朱凤喜便将重点放在寻找四妹小玲的身上。四妹小玲被抱走的时候还不到两岁，朱凤喜连四妹一点模样都记不清了，但这个妹妹就在扎兰屯市里，听说，抱小玲的那家人家姓曹。

　　扎兰屯市是个县级市，全市人口有四十多万，但市区人口只有十来万。可是，要在这十来万人口中找到自己的妹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通过好长时间的打听，朱凤喜终于找到了扎兰屯一家姓曹的人家，提供信息的人说，老曹夫妇十多年前收养了一个女孩，但那个被收养的女孩是不是朱凤喜的妹妹，没有人知道实情。朱凤喜决定到曹家看看这女孩的模样。“正好曹家的前面住着我小学时的一个同学，我就借着找同学的幌子，敲开了曹家的门。”

　　曹家的女孩叫曹阳，见有陌生人到家，曹阳烧了一壶开水，给朱凤喜倒了杯水，转身就回自己房间去了。朱凤喜边与曹阳的父亲说话，边用眼睛瞄着曹阳，可是曹阳的动作太快了，还没等朱凤喜看清楚脸，人已经回房间了。朱凤喜在客厅里与曹阳的父亲东拉西扯，朱凤喜希望曹阳能走出房间，让自己再好好看看。曹阳在房间里也很着急，“哪来的这个人，没话找话，说起来没完没了。真烦死人了！”曹阳在自己房间一直没有出来。朱凤喜在曹家东拉西扯一上午，也没能再见曹阳一面。从短暂的那一眼，朱凤喜判断不出来曹阳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可是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再聊下去了。朱凤喜走后，曹阳的父亲自言自语地说，“唉，不该来的人来了！”曹阳没有听懂父亲的话，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可是，朱凤喜却怎么也忘不了还没有找到的三个妹妹。从曹家回来的那天晚上，朱凤喜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妈妈给弟妹贴大饼子吃，弟弟和妹妹狼吞虎咽地吃着饼，妈妈边看边笑，边笑边哭。妈妈的泪也让凤喜哽咽起来。朱凤喜醒来，把他的梦讲给妻子许景梅听，看着丈夫伤心的样子，许景梅也流下了眼泪，她安慰丈夫说：“凤喜，你别愁，你的一家太苦了，送走的妹妹，我一定帮你找，总有一天，你们兄妹会相聚的！”听了妻子的话，朱凤喜感觉心头宽慰多了，有了妻子的支持，他寻找妹妹的信心更足了。（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