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千年古镇面临危岩和蓄水威胁 整体搬迁移民

事件地点

　　危岩、蓄水使千年古镇命悬一线

　　重庆龚滩紧急整体搬迁移民考验当地历史风貌延续

　　有着1700多年历史的龚滩古镇，位于重庆市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西部，被列为中国十大古镇之一。龚滩镇依山傍水，沿乌江险滩与凤凰山峭壁而建，地势险峻。3月31日，当地政府通告称龚滩镇上方的罗家岩岩带存在多处危岩，随时可能滑坡使大半个龚滩镇遭受毁灭性打击，为此迅速划分危险区域，并要求区域内居民在4月15日之前全部撤离。

而在龚滩下游建设的彭水水电站也将于今年7月截水发电，龚滩镇由于处在酉阳库区内，也难逃被淹没的命运。“屋漏偏逢连夜雨”，正面临着移民搬迁的当地居民又突遭危岩之险，宁静的千年古镇一下子变得忙碌而紧张起来。

　　■古镇拆迁困难重重

　　曾经辉煌，古镇鼎盛时期为商品集散地

　　龚滩镇地处偏远，距离酉阳县城还有70公里的山路，与贵州省沿河县隔江相望。龚滩镇始建于三国时期，于明朝时期初具规模，因东边紧靠的凤凰山崩岩而在乌江上形成两个码头，鼎盛时期成为食盐、布匹、桐油等商品的重要集散地，往来商贾无数。

　　龚滩镇居民以土家族为主，从乌江边到凤凰山近50度倾斜的山麓上，土家族的典型民居吊角楼层叠而上，有些竟是悬空而立，仅靠几根木桩顽强地支撑在峭壁之上。因为地势险峻，扁担等运输工具无法使用，家家都有的背篓便成为当地一大特色。

　　龚滩镇紧邻乌江，江对岸就是高耸入云的悬崖，与镇上一排排的吊角楼相映成趣。由于当地没有大型企业，难得保留下一片青山绿水。原本并不为外人所熟知的龚滩，几年前由于举办过一次国际攀岩大赛，才引起国内外游人的关注，旅游业给小镇注入了不少活力。乘船游乌江险滩，游走于古街老巷，成为当地最受欢迎的旅游项目。

　　笔者穿行在古镇光滑古朴的石板街上，两旁大多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木楼、石梯处处都彰显着千年古镇的魅力。然而，每隔几米就能看到当地政府随处张贴的危岩搬迁公告，在提醒着这座古镇已经面临消失的命运。

　　危岩险情，搬迁面临“最后通牒”

　　当地政府通告称，根据地质专家预测，龚滩集镇罗家岩等危岩带紧急险情加剧，严重威胁着险区内317户2709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危岩带各危岩体体积在1200至12000立方米不等，均已出现拉张裂缝，多数危岩体下部已失去支撑，稳定性极差，随时可能产生崩塌。处在危岩区域内的，还包括镇政府大楼、龚滩中学、医院等基础设施。

　　笔者在危岩区看到，存在险情的罗家岩危岩带正悬于龚滩镇主要建筑群的正上方，危岩所处的地势非常陡峭，倘若真的出现滑坡，正下方的镇政府大楼等建筑将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如今的龚滩镇显得焦躁而忙碌。在镇子的主干道上，一辆辆载着家具、电器的货车忙着东拉西运，大街上随处可见房屋清理过后丢弃的垃圾。有些灾区的房屋已经全部拆除，居民将从吊角楼上拆下来的木料一根根抬上货车搬往别处。古色古香的石板长街，也因为撤离搬迁而显得凌乱不堪。

　　政府要求危岩区内居民撤离的最后时间为4月15日，逾期不搬的将由相关部门强制撤离。即便如此，在危岩险区内还是有一些不愿撤离的“钉子户”。土家人廖易发的儿子长年在外地打工，他家就住在属于危岩区内的石板老街上。廖易发告诉笔者，由于家里没有青壮年劳力，单靠老两口完成搬迁撤离很困难，而且由于之前镇上就已经启动了防汛搬迁，地势较低的居民已经把镇上不少空房子都租住了，如今他们已很难在镇上找到房子住。

　　整体移民，房源日趋紧张

　　笔者在采访中发现，与廖易发情况类似的居民还有不少。一些居民告诉笔者，他们虽然很早就知道龚滩镇要整体移民，但是在今年3月之前搬迁基本还没有实施。3月5日，当地政府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防汛移民动员活动，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只有一些单位职工先行搬迁，大多数居民则迟迟未动。

　　与酉阳县政府《地质灾害临灾预报》并列贴在一起的，是酉阳县《关于乌江彭水水电站酉阳库区安全度汛及龚滩地灾避险紧急搬迁的通告》，张贴日期都是3月31日，其中要求地质避灾与安全度汛搬迁工作“即日起全面启动”，并且要求在一个月内全部完成。当地政府还专门组成了“乌江彭水水电站酉阳库区安全度汛及龚滩地灾避险紧急搬迁指挥部”驻扎在龚滩镇，负责督促与协调搬迁工作。

　　古镇迁移的新址在龚滩镇下游2公里处，目前的现状还是山林、梯田和菜地。笔者在新址的现场看到，目前已有部分区域开始动工，正在加紧修建地基，但是建成可供居住的房屋预计至少还需数月。

　　目前，除了危岩区内居民须在4月15日撤离外，处在海拔线293米（酉阳库区淹没线）的汛情险区居民则被要求必须于4月25日之前撤离。笔者了解到，已经撤离的50多户居民，大多租住别人的房子或者投靠亲友。

　　由于两种搬迁同时进行，原本就因防汛搬迁而略显紧张的房源，在危岩险情突然加剧的情况下更加稀少，有些新搬的居民不得不到相临的镇子上找房子住。这种状况将维持到何时，在采访中没有人就此能给出准确的答复。

　　■古镇迁移两大疑问

　　危岩形成与打隧道大量使用炸药有关？

　　关于危岩的发现、成因及解决方案，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之前有媒体报道称是在举行国际攀岩比赛时发现了危岩。另外，一名负责危岩监测的重庆107地质队工程师告诉笔者，他们于3月22日接到酉阳县政府委托，经审批后开始对罗家岩危岩带进行勘测，并发现危岩带已出现拉张裂缝，多数危岩体下部已失去支撑，随时可能对下面的镇政府等区域造成危害。而指挥部一名官员则透露，最早发现危岩是在3月18日，正在凤凰山修建彭水至酉阳公路隧道的工人发现情况后向当地政府报告。

　　107地质队的工程师表示，关于危岩的勘测报告4月12日才能拿出。但在由107地质队及当地政府联合发放给危岩险区内居民的一张“防灾避险明白卡”上，笔者看到灾害诱发因素一栏填写的是：“地质内因及气候因素、打隧道对地质危岩的影响。”当地居民告诉笔者，修建隧道时曾经使用大量的炸药，危岩的出现很可能与此有关。

　　之前初步确定的解决方案是居民撤离后对危岩进行爆破拆除，笔者则从地质队获悉，最终方案还要等勘测报告得出后交由专家审议后决定。笔者还注意到，龚滩镇被划为危岩险区的地带，与龚滩防汛搬迁应首先进行的区域大部分重合，同属于镇上海拔较低的一部分。

　　不少居民表示，在危岩下面居住了几十年了还没见掉下来过一块石头，很多人对于危岩的真实状况并不了解。

　　古镇搬迁复建能否还原昔日风采？

　　龚滩真的会因为危岩、汛情而消亡吗？“我们的工作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在古镇搬迁后能够继续维持之前的风貌。”河南东方文物建筑监理有限公司总监视工程师李守业说，他所在的公司负责此次龚滩古镇搬迁的文物复建工作。“搬迁要遵守三个要点，历史的真实性、风貌的完整性及生活的延续性。”李守业告诉笔者，古镇的新址完全按照现址进行规划。

　　“有着千年历史的石板街，我们会进行整体搬迁。像西秦会馆等十余处重点文物建筑，也会进行整体迁移。我们先期的工作，就是在居民中普及文物保护方面的知识，要维持原有的风貌，需要各家的配合。”李守业表示，古镇搬迁复建在技术层面上的问题并不大，但由于涉及许多户居民，如何保证搬迁后居民生活的延续性成为最大的难题。

　　■采访手记

　　山水可以让路，古镇再难回头

　　千百年来，龚滩镇的居民已经习惯了与凤凰山的峭壁和乌江险流和睦相处，在乌江水上行船谋生，在悬崖峭壁上搭屋造房，龚滩人的生活离不开身边的山与水。

　　然而这次山水却给他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山上的石头要“塌”，江里的河水要“涨”，夹在当中的龚滩镇，却不得不退让。当要告别世代居住的古镇时，龚滩人面临搬迁时更多的是流露出一种无奈。

　　可是这也并非是山水无情。凿山开道，蓄水发电，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危岩和洪汛。山水是公平的，当我们向其索要时，也必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让出自己的家园。

　　在几天的采访中，笔者并没有深切地感受到龚滩人面临危岩的紧迫感，古镇虽显忙碌，可更多的是透出一种焦虑。事实上，大多数龚滩人对于危岩和洪汛的忧虑，远小于他们对自身未来的担忧。

　　龚滩的旅游业曾经红极一时，人们远道而来，除了欣赏美丽的峭壁险滩，体会石街古楼的情趣，也都想了解这个偏远古镇中土家人的生活。即便古镇可以重建，风貌可以复原，龚滩人在享受着发展的种种便利时，他们的生活也势必再难回到从前。

　　作者： □张源重庆酉阳摄影报道（新闻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