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江南，河港密布，咫尺往来，摆渡是唯一的出行方式。那时无锡渡口众多，据地方史志记载，民国时期无锡城区有渡口50多个，仅古运河城区一段就有20多个。有些渡口为出入要道，需数十只渡船才能应付，每逢节日更是格外繁忙。
如今，古运河无锡段依旧穿城而过，堪称精华。而古运河边有百年历史的乌龙潭渡口成了无锡城区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个渡口。渡口边依然工作着老无锡人熟悉的渡船和艄公。昨日，本报记者沿着古运河逶迤前行，寻访了锡城最后的渡口及两名艄公。
艄公摇橹又快又稳
漫步在傍河而建的南长老街上可以感受到无锡市中心仅存的原生态水乡风貌。由北向南，跨塘桥、大公桥、清名桥，三座古桥横跨在古运河上，连通着运河两岸。靠近大窑路的乌龙潭渡口便隐居其中。
清晨6点，艄公韩文生准时摇着铁皮渡船从渡口缓缓驶出，船上满是赶早买菜的居民和上学的学生。85岁的冯洪生拎着满篮子的菜等“下一班”，他告诉记者，自己出生时，就有这个渡口了。
记者与老人一起上船，老人掏出三毛钱硬币放在台子上，便习惯地坐在船上的长椅上，与艄公老韩打起招呼。记者看到，艄公面前的台子上零星放着一角、五角、一块的硬币。据粗略统计一天下来，老韩来回要摇上200多回。数量众多的硬币是老韩一家维持生计的收入。
韩文生瘦削硬朗，摇橹的一招一式看上去都很认真。老韩早年在家乡东台时便曾是一个出色的渡工。1983年，老韩一家移居无锡。2005年7月，60多岁的前任艄公陈巧南退休后，韩文生应聘了这份工作。
坐在摇摆的渡船上，抬头向前看，城市里的高楼层层叠叠展现眼前，南长街上来往穿梭着各种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公交车等。慢悠悠的铁皮渡船愈加显得宁静、闲适。古运河不太宽，摇个来回只要半分钟。到达渡口时，韩文生右手依旧摇着桨，但速度明显减慢，左手用一根长竹竿，顶住岸边的石块，渡船便稳稳地扎在了驳岸边，“慢慢下啊。”一拨乘客上了岸，另一拨又跳上了船。用力撑一下那根竹竿，渡船又离开了乌龙潭渡口，按原线路返回。
乌龙潭渡口边有文字说明：夏季的渡船时间在早6点到晚6点，冬季为早6点到晚5点半。价格为每人3角，自行车2角，电动车3角，核载16人。韩文生和另一个艄公冯其山两人轮流当半天班，每月平均有千余元的收入。对于要负担女儿读书和家用的老韩来说颇为辛苦，但老韩说他喜欢这个工作，不仅可以方便两岸居民，更重要的是摇橹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家乡，心里踏实。
百年古渡紧贴闹市
居住在南长街的徐治良老人，今年已90高龄。老人回忆，“过去摆渡船是主要交通工具，自行车没有的，都要走的。”曾在培南小学上学的69岁老人邓炳南说，当时他们每天要乘摆渡船到学校。“我小时候就记得挤得很，艄公一直要喊：慢慢上来。”老人说“三里桥的摆渡船乘过的，金城桥那里以前也有个摆渡船，我也乘过。”老人给记者数起了那些早已消失的老渡口。
艄公冯其山告诉记者，过去从乌龙渡往南到钢铁桥，就有3个渡口。现在自行车、电动车多了，不需要摆渡了，丝织厂关掉了，也没有那么多人摆渡了。现在来摆渡的主要是一些老人，还有人买的东西多了，自行车上桥推不动了，就摆渡轻松些。
记者从无锡海事局了解到，80代末省交通厅提出加强运河管理，解决老百姓出行问题，提出渡船要钢质化，于是当地将以前水泥、木质的，质量差的渡船逐步淘汰。1991年无锡市除了一条木质渡船外，全部的渡船都钢质化了，同时渡船数量也明显地减少，一城三县市的渡船只剩50条左右，仅仅十年间就减少了一半。随着乡村的撤并，1995年，城区渡口就剩一个——南长街大窑路渡口。
该局航行监督科的科长陆锡兴说，无锡城区最后一个渡口估计在“十一五”计划中也要被拆除。“渡船没有桥梁安全，浪费时间，不能满足夜航的要求，淘汰是必然的。特别是市民生活发生了变化，以车代步的多了，走路的人少了，再加上公路改造后，私家车、摩托车，打的也很方便，摆渡肯定满足不了市民生活出行的需要了。”
几度叫停几度恢复
“百年渡口曾经几度遭遇‘停渡’,而经过大窑路居民和无锡各界的努力,最终得到保留。”围绕着渡口和渡船,大窑路社区居委会书记荀惠英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渡口的最近一次叫停是在2005年6月,当时一则“停渡通知”贴在乌龙潭渡口,引起了居民的议论。通知上说明了,海事部门验船时发现渡船年久失修且渡工超龄,存在较大的安全隐患,必须停航。
“没有了渡口,没有了渡船,生活将很不便。”这个渡口,对大窑路的住户来说简直太重要了。大窑路社区三面环水,交通十分不便,且没有菜场、超市和小学,往来出入一趟需要40分钟之久,一直是锡城市中心的死巷孤岛。乌龙潭渡口正好在社区的中段,是当地居民出行的主要捷径,由此摆渡过河就可到南长街,无论是上菜场或乘公交车上班、到医院都很方便。
大窑路社区目前有居民2000多户、6000多人,其中60岁以上的老人约有千人以上。当地居民说,没有了渡船,老人们出行就要翻过又高又滑的伯渎桥和清名桥,一到雨雪天更觉困难。百年古渡,也是目前锡城最后一个渡口,这对古运河而言是一道独有的风景,撤销了怪可惜的。
翻开社区里厚厚的渡口台账,荀惠英回忆,80年代乌龙潭渡口使用的是钢铁厂赠送的一只铁船,因长年锈蚀,1991年曾停渡过10个月。当时居民们意见纷纷,后经区人大出面,同意恢复该渡口,当时的大窑路居委会四处化缘修了一条木船。到2005年,木船也使用了10多年,经常修补,海事部门认定其存在安全隐患,不能再使用了,提出需更换安全性更好的钢质船。几千户居民便自发开始了募捐,在部分爱心企业和市民的帮助下凑足了2万多元,并公开招募了两名适龄渡工,2005年12月1日新船正式使用。
这支橹还能摇多久
大窑路乌龙潭渡口成了锡城最后一个渡口。大窑路因明、清时期窑业兴旺发达而得名。古渡、古窑、古桥是这里的宝贝。根据规划，大窑路将重点建造古窑遗址群，拟建古窑博物园。但“最后一个渡口”的去留却始终没有消息。
未来的大窑路将是一个二级社区，荀惠英时常在脑中勾画着大窑路新社区的模样。可以肯定的是，在未来的社区里各种与文化、旅游交通等配套的基础设施都将齐聚。许多大窑路的居民也都期待搬出低矮平房，住进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中。他们不再需要马桶，更不再需要这个古老的渡口了。兴奋之余，大家开始关心起老渡口的未来。记者从无锡市规划局了解到，南长街清名桥历史街区规划已经通过无锡市政府批准。规划部门考虑百姓需要，也计划在乌龙潭渡口附近修建一座新桥。“渡口的消亡，是一种损失。现在的孩子只有到公园里去乘船玩玩，摆渡船没有了，甚至于不懂，也没有听说过。”“我跟孩子讲述小时候上课，还要摆渡过河，他们都觉得很新鲜。”撰稿摄影刘梦雪张 婧
让记忆为城市增值
城市就像一台计算机，愚蠢的计算机总在不断地清零，聪明的计算机存储信息，利用信息。
城市的历史遗存也是城市的信息，信息越丰富、越明晰，城市的附加值就越高。大大小小的历史遗存就是人们对城市记忆的载体。公路和汽车普及以后，靠船摆渡的时代就结束了。古渡，在江南的现代都市里，只是作为历史的烟云，作为老辈人生存状态的符号，留在书本上，留在人们的记忆当中。锡城古运河畔唯一幸存的渡口虽然名不见经传，虽然称不上历史遗迹，但现如今依然在方便那些家门口居民的同时，显示着越来越重要的存在价值，成为水乡文化和古运河生活方式的活标本。因此，有必要加大对城市“记忆力”的关注，让记忆为城市增值吧。臧磊策划 杨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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