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武汉市第三人民医院烧伤病房,脸上蒙着厚厚白纱的熊丽,躺在病床上。
前些天,家里打来电话说,两个月大的儿子生病,又住进了在老家仙桃的医院。这让熊丽很是揪心,她忍着疼痛,伸出布满痂皮的双手去拿桌上的手机,准备给丈夫打电话。
熊丽今年28岁,是湖北仙桃花鼓戏剧团的一名演员。三个多月前的一场车祸过后,身怀六甲的熊丽作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选择:拒绝治疗,保住孩子!
2006年12月27日,熊丽所在的剧团到湖北监利做了数天的演出后,一行人准备返回。
以往,她都是和丈夫唐红刚一道坐卡车押送道具。这次,唐红刚想着妻子已经怀孕6个多月,不忍心让身材臃肿的她挤在装满道具的卡车里。于是熊丽和其他同伴坐上了返回仙桃的客车。汽车路过潜江境内,与迎面一辆装载着烧碱的货车相撞。两车发生剧烈碰撞的同时,一车烧碱劈头盖脸地向客车上的乘客砸过来。售票员当场死亡,而坐在后排的熊丽被严重烧伤,右腿还发生骨折。
当人们把熊丽从车祸现场抢救出来时,只见她的双手紧紧贴着腹部。医生轻轻挪开她的双手,手掌遮盖之处没有灼伤的皮肤,呈现出完整的两只手印。在昏迷中,熊丽喃喃自语:“我的宝宝,一定要保住我肚子里的宝宝。”
经过初步检查,熊丽的面部、背部、腿部发生多达30%的深度烧伤。根据医生的经验,熊丽腹内胎儿难保。“现在的妇女是很娇气的,很多怀孕女性即使跌一跤、撞一下,都可能发生流产,何况是遭遇这么大的灾难呢?”接诊熊丽的武汉市第三人民医院烧伤科一名医生说,以前接诊过多名比熊丽伤情还轻的孕妇,大都发生自然流产了。
为了不错失最佳的治疗时机,医生抓紧时间为熊丽安排手术。可是抗生素、麻醉剂等一旦用上去,熊丽腹中的宝宝受不了。先把宝宝生下来吧,胎儿还未满7个月,存活几率很低。救大人还是保孩子?医护人员和熊丽的家属都被难住了。
“先救大人,孩子以后还可以生。”
熊丽的父亲发了话,而坐在身旁的丈夫唐红刚默默不语,倔强地低着头,不与岳父对视。
“不行,我一定要救宝宝。”昏睡中醒来的熊丽咬着被角哭泣着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这一天过后,她对一切有可能损伤腹中胎儿的药物都一概拒绝。
医院烧伤科的专家联合妇产科等科室,为熊丽制定了周密的保守治疗和保胎方案。他们和熊丽一家都在共同祈祷:母子平安!
熊丽肚子里的胎儿一天天地长大,她脸上的创面也在一天天加重,创口已经深达骨骼和肌腱。护士每次给熊丽换药时,都忍着泪,不敢吱声。
1月30日,情况突然变得危急起来。熊丽高烧40度不退,而腹中胎儿的心跳也达到每分钟180次。母子两人都亮起红灯。如果再不当机立断,后果将不堪设想。专家们决定,对熊丽采取适当的催产和催熟治疗,让她把孩子提前生下来。2月2日,在“拒绝用药”37天之后,熊丽盼望的宝宝终于在烧伤病房呱呱坠地了。孩子上秤一称,5斤4两,发育良好。据医院的大夫介绍,重度烧伤的孕妇生下健康的小孩子,国内不多见,这在湖北当地也是第一次。
2月16日,熊丽接受了第一次大面积植皮手术,5名医生花了3个多小时。而远在仙桃,她出生才14天的儿子,又因早产肺炎住进了当地的妇幼保健院。母子分住两家医院,两处治疗都需要钱。为了给熊丽治病,她的婆家、娘家已经共同举债数万元。汽车客运公司被交警判定负担全部责任,但赔偿能力有限,拿来数万元后再也不愿露面。烧伤专家谢卫国教授当时估计,熊丽的治疗费用至少需要10万元。乌云压顶,熊丽终日以泪洗面。
当地《武汉晚报》了解此事后,向社会发出紧急救助呼吁,引来江城市民如潮的爱心。当保姆的老奶奶含着热泪送来100元,祝愿熊丽母子平安;当保安的小伙子送来100元,劝解唐红刚要“想得开”。更多的是匿名捐赠的好心人,他们留下钱,匆匆走了;向账号里打款,未留下任何个人信息。5天时间,社会各界共为熊丽母子捐款1.8万余元。媒体的连续报道,引起湖北省省长罗清泉的关注。受其委托,省政府副秘书长邹贤启、卫生厅副厅长孙昌松以及民政、文化、农业、交管等有关领导,赶到医院看望熊丽。在送上慰问金的同时,有关方面已敦促地方政府尽快落实保险理赔事宜。
熊丽在花鼓戏《三哭殿》里扮演西宫娘娘的造型。这个角色熊丽从十几年前学戏时演起,一直演到出事之前。这是熊丽最喜欢的一张剧照。(照片由家属提供)
丈夫唐红刚和家人为熊丽连续高烧愁容满面。
2月2日,熊丽即将分娩前,医生在对胎儿进行监测。
护士将熊丽生下的孩子从烧伤科转到妇产科。
穿上花衣服的宝宝被放进保温箱。
3月20日,熊丽的母亲抱着外孙笑得合不拢嘴。
4月9日,医护人员在对熊丽进行植皮后的腿功能恢复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