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冒著鸡皮疙瘩的乔治·恩格尔布雷希特(GeorgEngelbrecht)一丝不挂地走过草地,跳入柏林近郊一个冰冷的湖中。
一旁的轻便折叠躺椅和乒乓球台根本没人动过。排球场上也积起了一层落叶。只有几位退休的老人、一位失业的牙科医生和几个小孩子光顾恩格尔布雷希特所在的这个裸体俱乐部。现年99岁的恩格尔布雷希特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在这里打发闲暇时光。
“我们是一个濒临灭绝的种族,”这位肤色红润的前化学工程师说。
这个裸体俱乐部一度曾拥有2千名左右的会员。那时,俱乐部的成员们在警戒塔上四处巡视,以免有人不怀好意地窥视。而今,俱乐部的成员已经缩减至850名,也没什么人来偷看,自然也不必费力去驱赶了。现在,德国人对裸体可是司空见惯了--从杂志封面到电视节目到公园里赤条条地享受日光浴的人们,这种现象无处不在,因此国内那些传统的裸体俱乐部正在逐步衰落,尽管裸体主义在美国似乎越来越受欢迎。
德国是裸体主义思潮的故乡。在二十世纪晚期,喧嚣城市里的年轻人们组成了回归自然俱乐部。Freikoerperkultur这个新词在德语中应运而生,它意为“释放身体文化”。很快,裸体主义愈演愈烈,成为一项大众运动,但即刻被纳粹明令禁止。尽管如此,裸体主义依然拥有忠实的追随者。在共产党统治的前东德,被视为自由象征的裸体主义得到了珍视和包容。
今天,德国裸体主义组织的成员不断流失,留下来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目前,德国裸体俱乐部的会员仅有5万名,还不到上世纪70年代早期时的一半,而且其中的大多数都已年过半百。相比之下在美国,裸体主义者的人数在逐渐上升。美国裸体娱乐协会(TheAmericanAssociation for NudeRecreation)声称拥有5万名会员,它在上世纪90年代的发展尤为迅猛,当时互联网成了裸体主义者们相互结识、分享爱好的好帮手。时下还推出了穿不穿衣服悉听尊便的度假胜地和游览服务,它们对于穿不穿衣服没有硬性规定。随著温泉疗养和上网冲浪等新兴活动的开发,如今的大多数裸体主义俱乐部与昔日功能简单的俱乐部相比可谓天壤之别。“对于许多人而言,加入俱乐部更多的是为了欢度周末,”美国裸体娱乐协会的主席埃里克·舒特夫(ErichSchuttauf)指出。13
裸体主义在德国的衰落和在美国的兴起凸现了欧洲人和美国人不同的民风民俗。时至今日,在美国,公开场合下赤身裸体依然十分罕见,因此裸体娱乐就成了休闲市场中快速发展的一个领域。
而在欧洲,裸体现象早已十分寻常,那些想摆脱衣著束缚的人们并不需要用加入裸体俱乐部作为托词。在海滩上,不穿上衣的女性随处可见。今年7月,1,700名赤身裸体的英国人在纽卡斯尔的一座桥上摆出各种姿势,让一位美国摄影师为他们拍照。维也纳的列奥波多博物馆(LeopoldMuseum)最近举办了名为《赤裸的真理》(TheNakedTruth)的性爱艺术展,任何一丝不挂的参观者者都可以免费入场。今年夏天在德国科隆,警员决定不逮捕一位身上只穿著斜纹粗棉布短上衣、而且不扣扣子就走进超市的女性。
“我无须加入某个俱乐部就能享受阳光晒到身上的感觉,”凯萨琳·格芬(KathrinGeffken)说。38岁的格芬是柏林人,她喜欢在周末陪著丈夫和儿子前往柏林四周的湖泊畅游,当然是不穿衣服了。在海滨的沙滩上,身著泳衣和赤身裸体的人们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
“每个人都欣然接受别人的行为方式,”格芬的丈夫吉多(Guido)说。“如果有人只戴了一顶皮帽子而什么也没穿,别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今年12月份恩格尔布雷希特就要满100周岁了,当他年轻的时候裸体可是件危险的事。当时的男士戴著礼帽、女士要穿紧身胸衣,在公开场合裸体绝对是被禁止的。在夏日的周末,恩格尔布雷希特和朋友们要步行几个小时才能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游泳和晒太阳。1926年的一天,什么都没穿的他正在波罗的海的沙丘上和姐姐及朋友打球,这时一对男女从海滩上向他们走来。“我当时想他们是来逮捕我们的,”恩格尔布雷希特回忆说。可是那个女的却脱去了泳衣。“我们是一类人,”她说,“想不想加入我们的俱乐部?”第23
裸体运动从此一发不可收。裸体主义者俱乐部和相关杂志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柏林的一个公共游泳池还允许人们裸体游泳。绘画、摄影和电影业纷纷赞美人体之美。历史学家表示,这种对完美人体的崇拜为纳粹种族政策的顺利施行铺平了道路。
“裸体在种族卫生学(racial-Hygiene)中经常被提到,”露丝·巴肯(RuthBarcan)说。她是悉尼大学(SydneyUniversity)的教授,曾著书阐述裸体主义历史。
不过纳粹政权起初对裸体俱乐部持禁止态度。希特勒上台仅一个月后,赫尔曼·戈林(HermannGoering)就颁布法令,称“裸体文化是德国文化和道德面临的重大危险之一”,并誓言一定要铲除这种行为。恩格尔布雷希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从事的工作是把煤炭转变为德国坦克用的柴油,他对这一禁令充耳不闻。他和朋友们轮流守卫他们的海滩。最终,纳粹政府决定取消裸体禁令,并组织了裸体主义者联合会,还邀请裸体俱乐部加入,前提是它们不接纳犹太人和共产党员。
恩格尔布雷希特在一个裸体俱乐部遇见了第一任妻子,他们一起度过了最初的几个夏天,后来他又在俱乐部里碰到第二任妻子。如今,他的妻子已经无力继续夫唱妇随了,他们的子女也没有继承这种爱好。
“他们都太忙了,”恩格尔布雷希特说。
裸体主义者组织与德国其他业余爱好组织面临同样的压力:年轻人不喜欢俱乐部的清规戒律和条条框框。在德国这个欧洲人口最多的国家里,休闲俱乐部、联盟协会、政治团体以及教堂的成员都越来越少。
另一个打击就是德国的统一。裸体日光浴在共产党统治下的东德是很常见的,并被看作是一种和平的抗议方式。但是特立独行的裸体主义者从来不加入什么俱乐部,后来在共产党下台后他们也不打算这么做,从而进一步推动了个人自得其乐的裸体主义运动。
而在长期以来被柏林墙包围的西柏林,裸体主义成了一种解脱的方式。“我们过去感到像被困在笼子里,”爱伦·沃斯(EllenVoss)说。在夏天一个温暖的周五上午,69岁的她品尝著咖啡,只穿了一双Birkenstock牌凉鞋。“来到这里给我们一种自由的感觉。”
目前抱这种想法的人是寥寥无几了。沃斯和她的丈夫、退休的电气技师西格弗里德(Siegfried)20年来一直在他们的裸体俱乐部里保留了一间小木屋。如今,小木屋周围的房子早就被遗弃了。有些还被挂牌出售了。裸体主义运动的领袖们指出,德国宽容的文化伤害了裸体主义运动。德国发行量最大的一份小报每天都在头版刊登上身赤裸的女性照片。电视里也充斥著一丝不挂的人体画面。在柏林一年一度的“爱的游行”上,上身赤裸的美女在彩车上载歌载舞。“这里的文化包容万物,”德国裸体主义协会的主席克特·费什(KurtFischer)表示,“人们无须加入俱乐部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第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