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中,她很少为自己的罪行辩护,为什么?
3月16日,西南某市人民法院审判大厅里坐满了旁听群众,令人惊奇的是,该市监狱几百名管教警察竟坐在最前面。庭审进入尾声,被告人的最后陈述也已结束,整个审判大厅一片沉寂,人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庄严的最后审判。
站在被告席上的是一个年轻女人,这个刚满27岁的女人叫林芝,几个月前,她还是有着一级警司头衔的监狱女警官,台下那几百名管教警察曾是她的同事。
整个庭审中,她一直低着头,双肩在不停地颤抖,很少为自己的罪行辩护,在最后的陈述中也仅是说了一句忏悔的话而已。最后,法院当庭宣判,被告人林芝以私放在押人员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至此,这起曾震惊当地的案件审理结束。然而,掩卷之后人们不禁要问:一个监狱的青年女警官为何置起码的法律和是非于不顾,竟会荒谬地同一个服刑犯发生恋情并一道私奔呢?
1 在监狱的小卖部里 她找到“可以理解自己的男人”
2000年8月,20岁的林芝以优异的成绩从西南一所医学院大专毕业后,分配到条件较好的某镇中心医院做了一名医生。
2001年1月,亲戚朋友为她介绍了一个当警察的男朋友张刚。两人交往一段时间后,林芝发现张刚有着令自己无法容忍的缺点,便不同意这门亲事。然而在父母的再三催促下。2002年春节,林芝和张刚还是结了婚。
结婚以后,林芝干脆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这时她仍在镇卫生院上班。
2003年6月,林芝调到离家很近的市监狱当了一名女警官。在这里,她除了给犯人看一看病,检查一下监舍的清洁外,还负责了一个专门为在押人员提供购买日用品的小商店,也是林芝临时办公的地方。
离家近了,林芝却没有半点喜悦,她怀念着在镇医院的日子,那儿虽然有些偏远,但毕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在同事们的眼里,林芝不爱说话,甚至没有一丝笑容,背地里同事们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冷美人”。
在林芝负责的那个小卖部,光顾小店次数最多的是一个叫周伟的押犯。这个30多岁的男人是四川人,2002年在一次盗窃中被抓获,被以盗窃罪判处10年有期徒刑。因为他积极改造,曾被监狱评为劳动改造积极分子。
对这样的一个犯人,林芝可以说是毫无戒心。每次到小卖部,周伟都要和她聊上几句,接触时间一长,两人的谈话自然也多起来,两人聊天时,周伟总是讲自己读书时的趣事,说那时他还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只是一不小心学坏了,后来就再也难以刹车。他讲的这一切不免勾起了林芝的美好回忆,自从同丈夫结婚之后,她的心就死了,她不敢回忆过去的那些美好日子,然而,当周伟一提到那段学生生活时,她似乎一下又回到明亮的教室里,便有些兴奋和激动了。
2005年4月,林芝又一次遭到了张刚无端的殴打,浑身是伤的她独自一人躲在小卖部里暗自流泪,正在这时,周伟溜进了小卖部,见她那伤心的模样,便找了许多宽心的话开导她。林芝感到周伟是唯一能在这里听她倾诉的人,心中的苦痛就像敞开闸门的水一下倾泻出来。说到伤心处,她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对这个不幸的女人,周伟显得十分同情,他的眼眶禁不住也红了:“林医生,既然你们相处得这样痛苦,又何必强扭在一起?你这么有才华,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不能把自己的命运系在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男人身上。”
林芝的心中激起了波澜。几年来,从没有谁这样开导过她。她一直用痛苦的方式压抑着自己。如今,她终于有了可以理解自己的人,情不自禁地,她开始用另外一种眼光重新审视站在身边的这个男人……
2 生日那天的一个吻 让她情感的天平开始倾斜
林芝受到了周伟那一番话的启迪后,决心从婚姻的痛苦中走出来。2005年秋天,她报名参加了中医本科自学考试,四处购买辅导资料。然而她两次抽空到城里,都未买到所需的辅导书籍,眼看着考试时间一天天临近,她开始着急起来。
2005年9月23日那天,林芝正在小卖部的办公室里填写《干部履历表》,周伟又溜了进来。见她在填写表格,忙把头凑过去,一眼就瞟见了林芝在表格里填写的出生日期,颇有心计的他记住了10月15日这个特殊日子。那天晚上,好长时间没有给家里写信的周伟写起了家书,他给父母反映了在监舍改造的情况,谎称服刑期间想参加中医自学考试,希望父母能给他买一些资料寄过来。
2005年10月15日,林芝正值班,周伟抱着邮寄的包裹走了进来,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包裹里面装的正是她所需要的辅导资料,那个粉红色的写有“祝您生日快乐”的卡片,就放在辅导资料上面。这时,林芝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瞬间,她浑身颤抖,泪水不由自主地从腮边滚落下来,周伟趁机搂着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颤抖不已的身子,将自己的嘴唇凑上去……就是这一吻,使林芝开始踏上了一条令她迷惘的不归路。
当林芝稍稍冷静一些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唐,自己怎么能同一个犯人接吻。对于所发生的这一切,她连自己也读不懂。她不自觉地开始把周伟同自己的丈夫对比,她觉得周伟心细,对人也好,而张刚从未关心过她,哪怕是口头上的一句应付她的话也没有,这时,她情感的天平开始有些倾斜了。
2005年12月28日,林芝坐在小卖部里翻着一本她学生时代的老相册。周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拿过相册,取下了一张她在医学院时的留影:“这张最漂亮,就送给我吧。”林芝有点犹豫不决,但还未等她答应,周伟便拿着照片走出门外。
第二天,周伟塞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林芝怕有人看见,便跑到附近的荒坡上,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叠信纸,她立刻被那一个个滚烫的字眼融化了:
自从与你相识,我才真正地体验到什么是爱恋,什么是相思,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总那么眷恋着你,想着你,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由于害怕舆论的攻击,总闭锁着心中的那份情感,而作为我又何尝不是呢?一个是在监狱服刑的犯人,一个是监管的干部,这种对立的身份常常折磨着我……
说句肺腑之言,我是真心爱着你,这种爱只有我才能体会。多少次我在梦中同你相聚,而一旦从那温馨的梦中醒来,面对着的却是高墙,如果我是一个自由的人那有多好啊……
这封情书表达的荒唐爱情烧尽了林芝心中最后的理智,看完信,她竟激动得哭了,一种爱的欲望在她心中强烈地燃烧了起来。
3 偷情的时候被犯人发现 不得已接受了不寒而栗的办法:出逃!
2006年7月19日的下午,周伟待所有的犯人都出去劳动后,便溜到小卖部,让林芝到他监舍,说有话要对她说。林芝刚跨进监舍的门,周伟一下就把她抱住,两人热烈地狂吻起来……正当这时,犯人李杰闯了进来,见此情景,吓得转身便走。林芝害怕这件事捅出去,不觉对未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而后悔起来。以后几天,她不敢再跨出小卖部一步。
2006年9月7日,林芝和张刚正在一起吃午饭,张刚突然间放下了饭碗,问她是不是心中有了别人。做贼心虚的林芝一下便慌了神,她以为丈夫抓到了她什么把柄,紧张得那颗心就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当天下午,林芝找到周伟,让他拿主意,周伟半天不吭声,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事儿得让我好好地想一下,你先别怕,就当我俩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这时的周伟已经想到了一个后来令他俩都不寒而栗的办法:出逃!
2006年9月11日下午1时许,周伟忧心忡忡地走进了小卖部。经过几天提心吊胆的煎熬,林芝已憔悴了许多。周伟站在林芝办公桌前,欲言又止:“这几天我想了很久,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走为上策。”
对于这个“走”,作为监管干部的林芝知道意味着什么。她沉思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周伟见林芝同意了,两人便商量着逃跑的办法:“芝,你多带点钱,到路上去叫辆车,把车停在中队的院墙边上,我找个机会出监就成了。”
和周伟计划好出逃细节后,林芝只感到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机械而又麻木地坐在小卖部里,把小卖部里的货物仔细地盘点好之后,又把抽屉里的角票小心地清点了一遍,把这些数字记在一张信笺上,她想在信笺的后面写上一点什么。然而,她实在想不出一句为自己这种“走”解释的语言。
2006年9月12日,林芝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办公室,开始检查监舍清洁,然后赶到市里,以200元钱租了一辆面包车,她把车叫到监狱的外墙后,才沿着围墙绕进门去。这时,周伟正拿着竹竿,煞有介事地给几个犯人分工。当他看到林芝从围墙后面闪出来后,便迅速支走了几名犯人,扔掉手中的竹竿就跑了过去,迅速脱掉身上的囚衣,然后钻进了面包车。而这时,林芝却犹豫起来,她甚至想折回身去。周伟怕她坏事,一把将她拉上车,催促着司机一路狂奔……
最后,他们在城郊租了一间农户的房子躲了起来。
2006年9月14日晚上,他们躲在出租房里不敢跨出房门半步,拼命地喝头天买来的酒。林芝喝完酒便在床上嚎啕大哭,使劲地用头撞着墙。周伟见林芝那痛苦的样子,将她抱在怀里:“芝,别伤心,只要躲过这一关,我们就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我挣钱来养活你,那时,再养一个孩子,成一个小家,然后就到四川老家开个火锅店……”被梦幻撑着的这对男女似乎忘掉了刚才的恐惧,他们憧憬着未来的生活,然后狂热地拥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周伟感到这儿也不安全了。就到街上买了一把电工刀和尖钳,准备将林芝送到大姐家后,再出去操起老本行。然而,他们在逃亡的路上被守卡的警察一举擒获。当一双锃亮的手铐铐住林芝的双手时,她顿时瘫倒在地。
林芝的出走和被抓,使她的丈夫张刚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这段婚姻,如果当初他对自己的妻子多一些关心,对这个家多尽一些责任,这幕悲剧也许不会上演。他始终未到看守所去看望妻子,因为他无法面对发生的这一切。2007年3月16日,林芝以私放在押人员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而周伟以逃脱监管也被加刑5年,等待他们的将是那漫长的高墙生活。(文中人名为化名)《边城晚报》供本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