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人民性”价值观（和谐文化建设）

　　“人民性”一直成为人们衡量古今文艺作品历史进步意义的一个重要尺度。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把文艺的人民性纳入了自己的理论视野，并更为明确地提出了“文艺为人民”的理论命题，凸显了它更为本质和核心的内涵。

　　马克思主义理论视野中的“人民性”的范畴，一是它的广大性，二是它的革命性。

前者是在范围上显示人民的广泛性，后者则在内质上凸显人民的先进性。列宁曾提出文艺应当为“千千万万劳动人民”服务，并特别强调“为这些国家的精华、国家的力量、国家的未来服务”；毛泽东《讲话》中提出文艺要为“占全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最广大”的人民大众服务，就具体体现了这种广大性与革命性的双重意义。在现代化建设时期，可能不再适用于“革命性”的概念，但并不意味着这个方面的意涵可以抹去。而恰恰可以从最根本的意义上，把原来的“革命性”概念，转换为当今的“先进性”意涵来加以理解和坚守。无论过去人们用它来说明文艺的历史进步意义，还是用以表述革命年代文艺的革命性，在本质上都是为了揭示它的先进性；同时它也符合当今文艺发展与先进文化建设的必然要求。新时期以来，从邓小平《祝辞》到新一代领导人阐述“文艺为人民”的命题，都无不强调，文艺既要满足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审美需要，同时又要用来自人民的崇高精神引领人们的精神生活，也正体现了这一命题中广大性与先进性相统一的基本精神。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可以说已真正进入文艺（文化）大众化的时代，这从文艺活动的广泛性来看，正标志着文艺人民性的充分实现，这方面的历史进步性无论怎样估计都不为过。也许正因为如此，在当今的文艺理论与实践中，文艺的“人民性”范畴已悄然为文艺的“大众化”范畴所取代，在一些人的理解中，文艺的“人民性”作为历史范畴早已过时，如今只要提倡文艺的“大众化”，就足以取代文艺的“人民性”，也足以表达“文艺为人民”的意涵。然而问题恰恰在于，在一些人对文艺“大众化”的理解中，或者在对“人民性”范畴的“后现代”阐释中，其“广大性”的一面无疑是被充分注意并且被极力强化了，然而其“先进性”的一面却有意或无意中被遮蔽乃至被消解了。比如，有论者提出，应当从“公民性”的意义来理解和重建文艺的“人民性”，而这种“公民性”的内涵，其实也就是作为个人而存在的“个体性”。也有论者在谈到当今文学的大众化与市场化趋向时说：文学的价值在人民中间才能最终实现，那么最广大的人民在哪里？回答是：在市场里！在经济转轨、社会转型、观念转变的大变革时代，市场是文学到达人民手中的惟一路径，从这个意义上说，谁轻慢了市场，谁就轻慢了人民。

　　应当说，上述看法并非没有合理之处。主张从“公民性”、“个体性”的意义来理解“人民性”的论者，针对过去的极左政治话语将“人民性”抽象为一个空洞的政治概念，一个抽空了“所指”的“能指”符号，从而要求将“人民性”落实到对现实生活中每一公民个体的真实存在来理解，要求充分尊重最广大民众的个体权利和现实利益诉求，无疑是正确和合理的。而倡导从市场化的角度来理解“人民性”的论者，所针对的则是某些人高高在上的“精英意识”和贵族姿态，完全无视最广大群众的现实需求，主张放下“精英”架子，学会通过市场走向人民大众，其立意与看法当然也不无道理。不过问题在于，这里的讨论毕竟关涉到对文艺“人民性”的理解和阐发，在这个意义上，我以为上述看法又是存在某些偏颇的。

　　将“人民性”等同于“公民性”与“个体性”，一方面固然把最广大民众真实的个体性存在与现实诉求凸显出来了，但另一方面，“人民性”中所包含的先进性内涵却被悄然遮蔽了。按通常的理解，人民不只是一个个真实的个体存在，也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公民，人民还是历史的主体，是如列宁所说的国家的精华和力量，如毛泽东所说的革命事业的奋斗者，如今则应当说是现代化事业的建设者。虽然这不是以哪个公民个体所显示的存在，而是由许多公民个体组成的群体的“共名”，但这仍然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它存在于人民革命的炮火硝烟里，存在于万里长征的征途中，存在于高山哨所和海防军营，存在于航天基地和青藏铁路线上，总之存在于一切需要用勇气、智慧和力量，需要用奉献和牺牲为国家、民族和人类文明进步拼搏奋斗的社会实践中！正是在这样的社会实践中凝聚和迸发出来的崇高精神与真善美价值，往往成为一个国家民族和一个历史时代的精神动力，这就是“人民性”的先进性内涵之所在。而这种先进性内涵显然是“公民性”、“个体性”所无法涵盖和反映出来的。而市场论者主张通过市场走向人民大众，其大众化、平民化的价值诉求不言而喻。然而，我们不难理解和想象，市场里的人民，不过就是一般的个体消费者，日常生活意义上的民众，存在于他们身上的，无非就是消费需求以及从消费中获得快乐。然而“人民”的含义仅限于此吗？人民除了存在于市场里，岂不更存在于现代化建设的各种岗位上，存在于为民族和人类美好理想而拼搏奋斗的事业中，存在于“时代先锋”和“劳动者之歌”的英雄谱系里吗？这样的“人民性”岂能是市场里的“人民”概念所能够涵括的呢？如果我们的文艺家只盯着市场里的“人民”而写作，仅仅为市场化的消费而写作，又何以谈得上让文艺既反映人民精神世界又引领人民精神生活呢？曾有西方学者一针见血地指出：“市场没有心”，意思是说市场里往往只讲利益不讲良心。尽管我们相信持论者的出发点和用意是良好的，但如果只强调将文艺的“人民性”引导到市场里，那么它的先进性意涵和导向将何以体现呢？岂不见在当今的文艺市场里，有些人堂而皇之只问市场不问其他，只为消费不要责任，只顾利益不管良知，消极地迎合和追逐市场需求，只知道瞄准人性的弱点赚钱，完全放弃应有的精神品格，甚至挑战道德和人性的底线。在这样的市场里，能找到的是什么样的“人民性”呢？总之，笔者以为，在当今市场经济和消费社会转型的时代条件下，充分重视文艺的大众化、平民化发展趋向，适度肯定有益无害的大众娱乐性、消费性，这无疑是具有合理性的。但不能因此而用大众化、消费性文艺价值观，取代“人民性”的价值观；或者换一种方式，在对文艺“人民性”的当代阐释中，用大众化、平民化去填充其内涵，张扬其广大性的方面而遮蔽消解其先进性的方面，这样“人民性”就仅仅成了大众化、平民化的一个代名词。我们主张坚守真正的文艺人民性价值立场，就是既要肯定其广大性，即充分尊重和满足最广大人民群众多样化的文艺审美需求，同时又要倡导其先进性，坚持用来自人民的先进思想与时代精神，引领人民的精神生活。如果说在当今文艺大众化和价值多元化的时代，还应当有核心或主导性的价值观，那么我以为就应当是这种“人民性”的价值观，而不是一般大众化意义上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