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百年系列》人物专访：百年话剧-曹禺

　　《话剧百年系列》人物专访

　　百年话剧·曹禺

　　《雷雨》的故事发生在旧中国一个封建家庭里，大矿主周朴园曾经诱骗使女侍萍生下了两个孩子，后来为了和一个门第高贵的小姐结婚，迫使侍萍跳河，生死不明。30年后，还是这个家里，周朴园的后妻繁漪与大少爷周萍发生了暧昧关系，但是周萍真正爱的却是使女四凤，而四凤的母亲就是30年前被周朴园抛弃的侍萍。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侍萍再次出现的时候，一出悲剧由此上演。

　　1933年，曹禺写出了他构思了5年的话剧剧本《雷雨》，那年他只有23岁。

　　万方：我觉得他是个天才，我是他的女儿，但是我觉得我也可以这么说。尤其我自己现在是个搞写作的人，所以我更不能设想，在23岁的时候我能够，就别说创作出这样一个作品，连真正能理解它，我觉得我都没有做到。

　　曹禺原名万家宝，1910年生于天津，1925年，15岁的曹禺在天津南开中学读书时加入了南开中学新剧团，从那时候起他就深深地迷上了话剧。当时，中国社会上新旧思想正处于激烈的较量时期，年轻的曹禺逐渐接受了新思想，而他与自己家庭之间的分歧却越来越大。

　　万方：我爸爸的家庭是一个官僚家庭，我的爷爷是一个旧军阀，他是在日本留学，上过日本的士官学校，所以有一种有点军人的这种霸道的那么一面。他说我的父亲和母亲在楼上抽大烟，我的哥哥在楼下抽大烟。所以他的家就是这么一种很沉闷的像坟墓一样的气氛。他的生活道路，我觉得在那个时候就慢慢地有了一个方向。他就是要作为一个人，要跟这种势力有一种抗争吧。

　　对家庭的爱和恐惧，对新思想的憧憬，使曹禺心中不能平静，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要写一部大戏的念头，1930年，曹禺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他开始有意识地广泛涉猎西方文学，特别是戏剧文学。

　　万方：《莎士比亚》 他都是用原文读的。他很用功，他可以把英汉词典就整个字典全部背下来。

　　1933年夏天，在清华读大学四年级的曹禺在图书馆开始动笔写作《雷雨》，那个时候的曹禺文思如泉涌。

　　万方：他说那时候他说我真是快活，就是写作的那种痛快。他说我写了多少人物小传，摞成一摞一摞的稿纸都塞在他的床铺地下。说写累了我就跑到外面去，躺在那个校园里的草地上看蓝天白云。

　　许许多多的人物在他的心中开始渐渐有了生命，几年前曾经在家中见过一个留德的老资本家逐渐化身为周朴园，一个在火车上偶然遇到的工人使他想到了鲁大海，而他把自己最深沉的关切给了《雷雨》中的一个女性，繁漪。

　　万方：繁漪这个人物我觉得是他倾注了他一种最复杂的情感的这样一个女性。从小他的母亲，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是因为生他而去世的，才18岁就去世了，所以在我的父亲的心中，一直有一分很深很深的对于女人的一种让他心痛的这么一种感情。

　　繁漪嫁到周家18年，受尽了摧残，她强烈的反抗心理和对爱情、自由的向往，正是曹禺的心声，他逐渐爱上了自己笔下的这个人物。

　　万方：他说你们让我谈繁漪是从哪儿来的，有没有原形，他说有，肯定，有好多好多。但是你们一定要让我说是张家老太太、李家少奶奶、王家小姐，他说这个我说不出。他说说了也白说，你们也不认识。他说《雷雨》如果你们硬要我讲，那么雷，就是天上烘烘隆隆的雷声，把他们震醒；雨，就是从天上而来的洪水，把这个大地冲刷干净。

　　曹禺把复杂的人物关系，强烈的戏剧冲突巧妙地浓缩在了一天发生，而且只用了简单的四幕戏就演出了一场惊天的悲剧。1934年《雷雨》在当年《文学季刊》的第三期发表，轰动了中国剧坛。人们不能相信这部情感深沉、构思极其巧妙的剧本竟然出自一个23岁青年之手。有人说，有了《雷雨》，中国才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话剧剧本，而曹禺也因此被称为中国现代话剧奠基人。解放后，曹禺历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等职。但是，晚年的曹禺却是在痛苦度过的。

　　万方：那天我都快睡着了，我就听见我爸在屋叫“小方子，小方子”。我就说：“怎么了？怎么了？”他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又来那个劲了，你要再不来，我就要跳下去了。”他所谓跳下去就是他觉得这个状态，他都不想活着了。抓住我的手说 “小芳子你逼我吧，你不逼我不行啊，我要写”，说“我不能再过这种嘴的生活，我要真正走到生活之中去，写我想写的东西！”

　　年轻时的曹禺才华横溢，继《雷雨》之后，他还创作了《日出》、《原野》、《北京人》等具有广泛影响的作品，但是晚期却著作寥寥，这其中的遗憾，只有曹禺自己体会得更深。

　　曹禺：这辈子经过吧，就感觉人很复杂。人是经过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从好到坏，从坏到好。尤其我现在病了，而且老了，许多事情都忘得精精光光。好的、坏的事情，记忆力都没有了。

　　1988年，曹禺因肾功能衰竭住进了医院，写不出作品的痛苦比疾病更残酷地折磨着他。曹禺的好友巴金曾经说过：“家宝的肚子里是有宝贝的。”住院8年，曹禺曾构思过多个剧本，但都只是刚写个开头，就停在了开头。有人说，一个以写悲剧著称的剧作家自身的悲剧比他笔下的悲剧更令人惋惜。1996年，12月13日凌晨，86岁的遭遇在睡梦中离开了我们，带着他未完成的剧本和满心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