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盖茨

　　本报记者 侯继勇

　　另一个盖茨

　　“东三环现在很堵，因为盖茨住中国大饭店。”出租车司机王师傅这样向记者解释塞车原因。

　　他感到有些迷惑，虽说是世界首富，已经十次来华的比尔·盖茨竟还能刮起这样一股旋风。

　　行程安排之紧凑，确如旋风一般。从4月18日下飞机伊始到21日，他要考察朝阳区疾控中心，到两所大学演讲，参加两个论坛。这也将是他淡出微软日常管理前最后一次访华。

　　而让多次采访过盖茨来华的老记们颇觉新奇的，不是清华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学位，也不是被北大聘为名誉校董，而是盖茨这次出场的定位似乎有些不同以往。

　　设想这位商界巨富与关注消除贫困现象的尤努斯的对话场景一定很有趣。“距班加罗尔仅两公里，就能看到贫民窟，我们要为世界趋平做些事情。”盖茨这样严肃地说。

　　确实是个微妙而深刻的变化。盖茨此行演讲时挂在嘴边最多的是如何让互联网技术促进贫困的消除。

　　不过还是有人对他并不认可。在北大发生的小插曲或许将令盖茨回味很久：一个开源软件的坚定支持者向他公开抗议。

　　不变的是世界首富地位，变化着的是盖茨飞速旋转的舞步。我们这些旁观者，跟得上他的思维切换吗？

　　“世界是如此不平等”

　　4月19日，微软－亚洲政府领导人论坛。

　　现场的人们对于盖茨与尤努斯将会谈什么话题充满了期待。确实，两人的角色似乎大相径庭：一个是在商业世界追逐财富的技术天才，一个是致力于消除落后地区贫困的诺贝尔获奖者。

　　尤努斯穿着一身颇具特色的民族服装亮相。“世界上百分之六十的人，只占有百分之六的收入，这不是穷人造成的，而是制度造成的。”尤努斯三句话不离本行。

　　尤努斯说，平民银行甚至会将钱贷给那些乞丐，让他们获得医疗救助。

　　轮到盖茨演讲了，他一反常态，不谈操作系统，不谈微软发展战略。他说，尽管弗里德曼说世界是平的，但距印度班加罗尔仅2公里，就能看到贫民窟。事实上，世界是如此不平等，比尔和梅琳达基金会将与平民银行这样的机构一起，为世界趋平做一些事情。

　　“将钱留给子女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应该将钱捐给那些需要钱的人。”盖茨表示，这是一个公民应有的责任，离开微软董事长的位置后，他将专注于比尔和梅琳达基金会的事务。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慈善基金会，其规模目前已超过600亿美元。

　　盖茨似乎不只是说说而已。4月18日一大早，刚下飞机的盖茨就风尘仆仆地来到北京朝阳区疾控中心。作为北京市卫生系统的官员，陈功在博客里向我们讲述了见到盖茨的情形。陈功说，盖茨说话声音略显缓慢而简洁，说的多是两三个单词的句子。因为长途飞行的缘故，盖茨显得稍稍有些疲倦。

　　“穿着白色衬衣，灰色格子西装，袖口甚至有些起皱，只有脚上那双皮鞋是名牌。”陈功的叙述让我们感觉盖茨确乎很朴素。

　　他这次是以该基金会联合会长的身份造访朝阳疾控中心的。他与几个年轻人仔细交谈，以期了解中国在预防艾滋病病毒传播方面的进展。

　　盖茨还全力推动投资2.5亿美元的“携手助学”项目。其中学生创新套件价格仅为3美元，该套件由政府采购，并由政府或其他组织向中小学生赠送个人电脑，供他们在家使用和用来完成学校作业。

　　“我不会上太空”

　　“我有个同事现在就在太空，但我不会到太空。”盖茨4月19日在清华大学回答一名学生提问时说。

　　当日在清华的演讲安排了现场提问，气氛相当热烈。主持人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沈向洋将一大堆打印纸放在地上挑选，每张纸上都写有现场学子们提给盖茨的问题，最终有7个问题入选；高端访问通过网络搜集向盖茨提问的问题时，竟然收到了2000条，最后将有50条交给盖茨。

　　当有学生问到对量子计算机怎么看，盖茨谨慎地回应，量子计算机在未来五年成为主流技术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会一直关注其发展。

　　在回答怎么看待创新与延续的关系时，盖茨称赞这个问题好。他表示，office系统确实一开始让消费者不太习惯，在采用创新技术与迁就消费者习惯上需要认真权衡。

　　“如果再有上大学的机会，我或许会选80年代早期的斯坦佛大学或者90年代晚期的清华大学。”盖茨谈到中国计算机人才的兴旺时如是感叹。

　　盖茨这次到清华主要是为“清华大学微软软件科学实验班”揭牌。这是清华大学与微软亚洲研究院合作开设的。

　　“1997年，我曾经来到这里，随后决定在中国建立微软中国研究院（后来更名为微软亚洲研究院）。”盖茨回忆道。

　　微软亚洲研究院还将在清华开展“杰出访问学者”项目，邀请到访的世界知名学者在清华大学授课访问。第一位授课学者，来自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的知名计算机系统专家弗朗斯·凯斯霍德教授将于近期到清华大学讲学。

　　盖茨的目标是在2015年前，帮助欠发达的50亿人中的10亿人享受到科技带来的便利，分享全球的信息与智慧。

　　遇到反对者

　　盖茨大约没有想到，在中国会遇上向他示威的反对者。虽然他在自己的国土上应该很习惯这种场景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可能会在盖茨脑中留下印记。

　　4月20日，盖茨在北大演讲。当他在给获创新奖的学生颁奖时，突然有个人冲进会场，手拿“Free Software，Open Source”的海报，并大声用英语叫喊反对微软垄断。两名保安迅速赶到，将其劝离会场。知情者透露，该男子是LPI中国首席代表王洋，自号王开源，是开源软件的积极分子。

　　“王洋是个热血青年，不会是作秀。他确实坚定支持开源软件。”王的前同事说。

　　微软中国公关总监陈然峰表示：“我们尊重每个人表达意见的权利。”无论如何，这个插曲让盖茨有些尴尬。

　　LPI是全球最大的Linux第三方专业认证机构，也是一家NGO性质的国际组织。开源软件起源比商业软件要早。程序员们为了兴趣和爱好，一起编写程序，并相互交流，那时所有软件都是免费的。

　　但微软的出现改变了游戏规则。盖茨认为，软件凝聚着程序员的价值，程序员的劳动应该是有偿的。微软之后，软件进入商业软件的时代，微软成为商业软件时代最赚钱的公司。盖茨为程序员提供了赚钱模式，但程序员们并不感谢他。

　　一些程序员认为，不论盖茨说什么做什么，盖茨的立场始终是为了微软和自己的利益。面对这些“为了理想奔走呼喊的人们”，身为微软公司董事长，盖茨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解释：商业时代，劳动总得有报酬。

　　的确，只有盖茨不以微软董事长，而以“比尔和梅琳达基金会联合会长”的身份做一些事、说一些话时，才显得名正言顺许多。

　　也许，陕北安塞县农民马建禄能体会到盖茨确实是在做善事。早先因为信息闭塞，他和其他农户们种植的长茄子老是被商贩压价。一年前，微软携手科技部、法国沛丰在陕西安塞设立了信息站。有了信息站，农户就可以上网查询周围市场上长茄子的价格变化，在出售时自己的心里有了底，不会再被商贩牵着鼻子走。

　　22日，即盖茨离开中国的第二天，微软还将与中国人口最多的省份河南省签订协议，将学习中心、信息站在河南全省推广。

　　盖茨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信息的平等最重要。有了信息的平等，住在尼泊尔山洞里的人不仅会谈论伊拉克战争，也会关注北京的房地产价格，他们会从中获得商机，同时获得智慧。他的理想是让世界上剩下的50亿人用电脑上网。

　　果真实现了这些愿望的话，盖茨或许在下次面对开源软件支持者的示威时就能坦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