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原本清静,清静得那些鸟在属于院子的树上歇息。有空,门前的玉兰,屋后的梨树是我常常要看的。看它们长叶,看它们开花,看它们经历春天。
我用心守候的玉兰是我亲手栽下的。栽它时,没我高,没几年,玉兰就枝叶满身,已经高过我的头了。
梨树是父亲栽下的。父亲看见过它开花的日子,也看见过它结梨的日子。那满树的梨花,曾晃动着父亲的眼睛,那满树的梨,更是晃动着父亲的心事。每年,梨子成熟,父亲便送一些给屋场上的人。父亲常说,屋场上的人,也看着梨树开花看着梨树结梨,也跟着高兴过。
一晃,就是10多年,一晃,梨树的青春就随着那些飘落的梨叶走远,就随那些在树下飘飞的花瓣消失。那些吃过父亲梨子的人有的已经作古,有的已经搬进车来车往的城市。留父亲在乡下守着安静的院子守着老去的梨树。
我明白,负载过很多梨子的枝老了,随之断了。梨树的皮肤越来越黑,越来越粗糙,倘使下得很长时间的雨,身上还长不少的苔藓,样子就有点难看起来。我常常看见瘦弱的父亲独自站在梨树下,手摸梨树,默不作声。
春天明亮,院子明亮,梨树明亮。跟父亲再次来到屋后,再次来到梨树下,参差不齐的枝丫上,是上百朵雪一样的梨花,在微风中跳荡。风吹着梨花,就像吹着那些鸟。风吹着的梨花有一种独特的美丽。
我拉着父亲,说,院子里的梨树又开了不少花,怕会结很多梨。
父亲说,我早已看过了。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变成果实,不是所有的花朵都很幸福,都能让人看见。
梨花是走来的,从很远的季节走来,从很远的枝头走来,从很好的爱情里走来。
我看着梨花走来。看着那些梨花,在父亲的心里痛快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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