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一次走进姥爷家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小院时,只看到姥爷的照片挂在门厅中央的墙壁上。照片上的姥爷笑的那样慈祥,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孩子们的心。我的姥爷是一位离休老军人。我清楚地记得,每月姥爷领到工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交党费,几十年如一日,无论天气晴好或风雨雪天,既使在身患脑血栓导致偏瘫后,他仍然坚持让姥姥推着轮椅一同去交党费。
姥爷一生对绿军装情有独钟。记得有一年春节,儿女们为姥姥、姥爷添了几件新衣服,姥姥穿着合身的新衣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可是姥爷没穿,却把新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到了衣柜里。儿女们反复劝说,姥爷仍固执地穿着那身发黄的绿军装,虽然不再有领花和肩章。
我还记得,直到姥爷生病瘫痪在床的最后几年里,他依然割舍不下这身绿军装。我和姥爷最后一次在一起,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他那天精神很好,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绿军裤,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到我来了,姥爷高兴地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我心里也暖融融的。这一天,姥爷第一次给我讲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美好往事:“1956年,我从朝鲜战场归来,我所在的部队驻扎在你姥姥的故乡——山东省海阳市美丽的沿海小城,一天清晨,我在井旁饮马,一位美丽而瘦小的姑娘正挑着扁担慢慢地走来,她的眼神使我难忘。几天后,热情的村支书要给我介绍对象,没想到,见到的就是几天前在井旁遇到的那位美丽姑娘,这令我喜出望外。姑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喜欢看我穿军装的样子。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一生同甘共苦……”
我入神地听着姥爷、姥姥朴实无华的爱情故事。再看姥爷,我发现他的眼中闪动着泪花,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孩子,将来如果你也穿上军装,多好!”我安慰姥爷说:“姥爷,我记住了!”姥爷微笑着对我点点头。两小时后,姥爷突然重度昏迷,再也没能醒来。在姥爷的追悼会上,他安详地睡在花丛中,身盖党旗,穿着他一生钟爱的绿军装!我走近姥爷,轻轻地亲了一下他苍白而冰冷的脸庞,就像小时候,姥爷亲我沾满泥土的小脸蛋一样。
6年后,我大学毕业终于如愿以偿穿上了绿军装,成为一名共和国军官。穿着笔挺的绿军装站在姥爷的遗像前,我仿佛感觉到姥爷正在对我慈祥地微笑。虽然,我将永远不能再见到姥爷,不能再听到姥爷耐心的教诲,不能为姥爷再唱一支歌,但姥爷却长久地活在我心中。
转眼间,我在部队已工作生活了几年,其间的酸甜苦辣自不必说,我要说的是:只有此刻,我才对姥爷的军装情结有了些许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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