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生长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父亲不能忘怀初恋情人,母亲将怨气撒在他和妹妹身上,并在父亲去世后抛弃了他俩。从未得到过母爱的杨鸿想通过报纸给自己寻找一个理想的妈妈——
杨鸿(化名),老家在广东五华县,现在是深圳某杂志的编辑,33岁,身材不高,人长得很清秀,在很多朋友眼里,他是个快乐的人。
杨鸿想通过报纸寻找一个他心目中的妈妈。他对记者说:我想找一个妈妈,让她疼我也让我来爱她。
在“母亲节”即将来临之际,《今周杂志》刊发此文,以提醒那些享受过和正享受着母爱的读者:你们是幸福的,请记得感谢你们的母亲。
“她使劲打我和妹妹,一直要打到解恨才收手”
也许杨鸿的伤痛要追溯到那段令他父亲杨海刻骨铭心的初恋。
杨鸿的父亲杨海,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英俊,并且有高中学历,在广东省五华县这样的小县城里,是极为惹眼的人物。杨海不仅人长得帅,还能拉一手好二胡,在县文工团颇受领导器重,每次参加活动他基本上都是主角。文工团里的女孩施莉爱上了他,并且怀上了他的孩子。然而,杨海是一个出生在农村的穷小子,而施莉是省城某领导的女儿。女孩将杨海带回家,告诉父母实情,并恳求父母同意他们的婚事,不料她父母坚决反对,并很快为她另找了一个丈夫。
在当时的环境下,未婚同居有伤风化,杨海因此丢掉了文工团的工作,被下放到兴宁市的一个煤矿当煤矿工人。回到五华的乡下那段时间,他茶饭不思,整日想念着那个女孩。他的老父亲怕他一病不起,传家无后,就对他说:“你总不能一死了之,弄得我们杨家连个后代都没有吧。我给你找个媳妇,你快点给我生个孩子!”就这样,杨海通过媒婆找来刘正妹,和杨海结了婚,生下了杨鸿和他的妹妹。
杨鸿的记忆中几乎没有爸爸杨海,因为他很少回家,也可能他有时候回家,杨鸿却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爸爸。关于爸爸的事情,他都是听别人说的。父亲也从没有爱过母亲,甚至没有认真瞧过她一眼。也许是这种原因,刘正妹的心中郁积了深深的怨气:“每一次她发怒的时候,她就使劲打我和妹妹,一直要打到解恨才收手。”
杨鸿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刘正妹总是把他和妹妹锁在屋子里面,然后就出去干农活了。他和妹妹在家扫地、做饭,洗碗,有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刘正妹回来就大发雷霆,拼命地打他。杨鸿试图讨好妈妈,看见妈妈回来后会问候她:“妈你回来了。”然而得到却是妈妈的一脸冷漠和臭骂。
杨鸿小时候喜欢问问题,会问刘正妹:“妈妈,为什么月亮总是在晚上出来?”然而得到却是刘正妹的一盆冷水:“你怎么这么蠢?月亮当然是晚上出来,太阳就是白天出来,你不好再烦我了。”被拒绝多了,杨鸿以后就不敢多问了,长大之后,他也不太喜欢跟人交流。
杨鸿8岁的时候,父亲在忧伤中去世。母亲丢下他和妹妹,去了深圳西乡,随后不久去了香港,杨鸿和她的联系就此中断了。杨鸿说,他在刘正妹身上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母爱,记者问,如果现在你的母亲回到你的身边,你能接受她吗?杨鸿思考了很久,说:“我想,这不是接受或者原谅的问题,如果她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我会请个保姆照顾她,但是如果要跟她建立感情联系,我觉得很难。”Page:1
“妈妈走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刘正妹去深圳的前一天晚上,她还打了杨鸿整个晚上,然后就走了,这是刘正妹留给他最后的印象。天亮了,屋子里面就留下他和妹妹两个人,他还记得当时的第一个感觉:妈妈走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我要把妹妹带大,不要让她被人欺负。
两人相依为命了半个月,家里只有一点米,他自己一个人上山砍柴、捡煤块、捡牙膏罐子卖维持生计,直到有一天奶奶打开了家门,由于从来没有跟奶奶爷爷联系过,他甚至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奶奶。奶奶说,我自己的能力有限,只能带你们其中一个人。最后她选择带走了妹妹。杨鸿之后找到了大姑妈,寄住在她家里。
少年时代基本在同学家中度过
杨鸿从小就爱学习,还没有上学时他就会背很多唐诗。在大姑妈家暂时安顿下来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学校。他敲开了附近一所学校的教师室的门,出来的是校长。杨鸿说:“我要上学。”老校长说:“好啊,叫你爸妈带你来报名。”杨鸿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我会好好读书。”善良的老校长了解他的情况之后,让他免费就读,并把他接到家里住。在老校长家,杨鸿住了差不多一年。
校长的夫人也是一个慈祥的人,对杨鸿很好,会给他买吃的买穿的,但杨鸿在她身上没有找到母亲的那种感觉,“我很感激他们,但是我在他们身上找不到感情的联系。”杨鸿说。
小学二年级,杨鸿遇到了对他很好的戴老师。她刚从师范学校毕业,长得很漂亮,说话轻柔,对杨鸿很疼爱,杨鸿也很喜欢跟她在一起。那时候有不少男人追求戴老师,杨鸿甚至会主动替老师“挡驾”:把他们的自行车车胎的气放掉,划花他们的自行车车身。虽然戴老师很疼爱他,但杨鸿觉得在她身上找到的不是母爱,而是自己对异性朦胧的爱意,他曾经很认真地对戴老师说:“长大之后,我要娶你做老婆。”戴老师对此一笑而过。
杨鸿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很受同学们和家长欢迎,经常被接到他们家里去住,他的少年时代基本上是在同学家中度过。在这么多的同学家长中,只有一位家长曾经给他母爱的感觉。那是六年级的时候,他和一位蔡同学结拜为兄弟,在他家里住了一年,蔡同学的妈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杨鸿觉得她对自己很好,“虽然她从来没有给我买过东西,没有给我夹过菜,但是总能和我很慈祥地说话,让我感觉她就是我的母亲。”杨鸿说。但是,他也感觉自己和蔡同学的不同,“他学习成绩不好时,蔡妈妈就会对他很凶,但从来没有对我凶过,毕竟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杨鸿的作文写得好,生活靠自己投稿的稿费和奶奶的支持维持着。看到放学时,其他同学的妈妈等在校门口,等孩子出来后抱他们上自行车,载着他们悠然回家,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就格外落寞。有时候他一个人走,突然就想到:“要是我的妈妈没有走,她不再打我,那该有多好啊!”
“我要找个让我感觉血肉相连的妈妈”
初中毕业后,杨鸿考上师范学院,1994年毕业后在深圳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也不错,经过几年奋斗,他买了房子,还被中国编辑学会、中国戏剧协会等单位吸收为会员,事业和生活都算成功。但是回到家,他总感觉家中空荡荡,因为家里没有一个妈妈,“因为我从小就没有一个家,我也接受不了我的亲生母亲,现在就很想有个家,有个妈这个家才完整。”杨鸿曾经试图找个女朋友来寻找家的感觉,但却一直没有碰到适合自己的另一半。于是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找妈妈。
“我很喜欢去别人家里吃饭,即使别人没邀请我也会不请自到,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家里好好吃一顿饭。”杨鸿说。2000年之后,他想要个妈妈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于是他拜托周围朋友帮忙找妈妈,他自己也到处打听有没有这样的好妈妈,他试探性地问身边的一些年长一点的女性:你来做我的妈妈怎么样?别人会很高兴说,“好啊,我来做你的妈妈。”但后来的事实让杨鸿觉得,这个“妈妈”找错了。
比如,他曾经认过一个“妈妈”,有一次他试探性地给这个“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我在广州出了一点事情,现在身上没有钱,你能不能给我寄2000块钱?”对方跟他说,“哎呀,不好意思,我的钱恰好给朋友借走了,你向其他人借一点。”这个回答让他心凉凉的,“我觉得她不是真心对待我的。”杨鸿说。
他曾经认的一个“妈妈”让他到她家里吃饭,每次他都会带点东西过去,“妈妈”很开心地对他说,“乖孩子,你真好,你又买东西来了?”但杨鸿观察到,“妈妈”对她自己女儿买东西来又是一种态度,“哎呀,你干吗又买东西来?多破费啊。”他认为,“我想,一个真正的妈妈应该像对她女儿一样对待我才对。”Page:2
还有一个“妈妈”,几十万的积蓄被好赌的儿子输光了,很痛苦,杨鸿认他做妈妈。他把自己的房间钥匙交给她说,如果你儿子欺负你没地方去,你可以到我家里住的。那个“妈妈”马上挥挥手说,“不行不行,你不怕我把你家里的东西搬跑吗?”杨鸿也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妈妈,真正的妈妈不会对儿子有戒备的。
杨鸿说,这些”妈妈“的行为都可以理解,但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妈妈。可对自己究竟想找什么样的妈妈,他自己也有点模糊,“我想应该是那种血肉相连的妈妈:我出了什么事情,她会不顾一切来挽救我;她需要帮助,我也会倾家荡产帮助她。这才是妈妈和儿子的关系。如果有这样的人,我愿意跟她住一辈子。不能住一块,我也不介意,只要彼此真心对待。”杨鸿说。
“我渴望有妈妈的生活,因为我不想再漂泊下去,虽然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极其渺茫。”杨鸿说。
专家观点——
尽快摆脱童年阴影
就杨鸿这个案例,记者请了几位家庭婚姻指导师进行分析。
家庭婚姻指导师王荔认为,父母婚姻的不幸,造成了杨鸿比较矛盾的人格,“他一方面想找一个妈妈,但是又不能接纳已经出现的妈妈的形象,处于一种矛盾和焦虑当中。面对这个问题,他应该采取更加开放的问题,采取换位思考的方式,不要否认别人的态度,要学会感恩。”王荔还认为,杨鸿的内心力量非常强大,他自身的不少积极因素在起作用,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面,他仍然可以成长得比较成功。
父母婚姻的失败给杨鸿带来了不太幸福的人生感受,所以王荔认为,“如果没有感情基础,不要去追求婚姻。有了孩子之后,夫妻之间不管出现了什么问题,都要无条件去爱孩子,让孩子健康成长。”
婚姻家庭指导师陈毓霖认为,杨鸿从小在同学老师家度过,寄人篱下的感觉,可能会让他不太信任他人。她认为,杨鸿应该放弃以前的一些思维上的偏见,如果有妈妈出现,彼此要多深入了解,学会付出更多的爱,这样有可能形成对妈妈的认可。
婚姻家庭指导师饶云子说,杨鸿要寻找的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不太现实,即使有血缘关系的母子,感情培养也需要一定时间。杨鸿还停留在童年痛苦造成的阴影当中,她建议,杨鸿要尽快摆脱童年的阴影,试着去接纳、认可他人。(叶志卫实习生刘德炳)Pag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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