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英只结过一次婚,但从一开始,她就当了后妈。30岁那年,邹英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九岁还带着一个女儿的陈越刚,但她说她不介意,“那时我觉得自己是很幸运,因为曾经的一段感情,我几乎断了要结婚的念头。直到陈越刚的出现,我才终于鼓起勇气要和一个男人白头偕老。
一个好天气的星期五下午,坐在江北步行街的一个露吧,35岁的邹英两鬓中夹杂着几根白发,在明媚的阳光下很刺眼。“我不是一个幼稚的女人,没想过要和他的女儿争抢他的宠爱。可是,他对我的忽视,彻底毁掉了我和他的婚姻。”
邹英说,女儿小玲对她这个继母充满了敌意。一起生活的五年里,小玲烧掉了邹英写了17年的日记,用剪刀在邹英的每一件新衣上留下记号,把胶水掺进邹英的化妆品里,还撕掉了邹英的结婚证……
1莫名我成了他女儿的假想敌
2002年3月,邹英嫁给了陈越刚,成了14岁女孩小玲的后妈,那时陈越刚的前妻已经去世两年多了。邹英很快就感觉到了小玲敌意。
“小玲的14岁生日那天,我特地为她做了满桌子的菜,可她却泡了一碗方便面。”邹英觉得很难堪,可陈越刚却只淡淡地说了句:“她喜欢吃方便面,没什么。”
为这件事,邹英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告诉她,在小玲心中,尽管母亲已经去世,但这个位置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可能是由于作为父亲的陈越刚没有做好小玲的工作,于是小玲便将邹英看成了这个家庭的“侵入者”。
邹英将心理医生的话转告给丈夫,可陈越刚却一把拉下了脸:“你认为我女儿心理有毛病是吗?”邹英一个激灵,她突然想起自己是后妈,“我不想因为误会而给自己留下‘恶毒后妈’的坏名声,从那天起,我开始很小心地接触小玲,尝试着去了解她。”
每天早上,邹英都准时起床去给小玲买早点。她买来小笼包子,小玲说那东西吃了口臭,然后自己出门买糯米团;她买来糯米团,小玲说吃腻了没胃口……后来每天晚上睡觉前,邹英都提前问小玲第二天早饭想吃什么,小玲却又冷冷地说没想好。不得已,邹英求助于丈夫,可他却不耐烦地说:“还不是怪你买的东西不好吃!”
邹英很委屈,“我以前没有做过母亲,但我在竭尽全力地尝试,可他作为一家之主,却不肯助我一臂之力。”
邹英一气下之下搬回了娘家,一个多星期后,陈越刚把她接了回去,原因是小玲放暑假了,需要有人照看。
2偏离一个无人赏识的保姆尽管丈夫要她回家的理由并不甜蜜,可邹英觉得起码证明那个家是需要她的。
邹英兴奋地跑到单位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她决定要在这两个星期内改变自己在小玲心中的印象。
休假的第一天上午,邹英正在煮绿豆稀饭,小玲就闹着要去沙坪坝的外婆那里住几天。看着一锅滚烫的稀饭,汗流浃背的邹英心凉了半截。邹英马上打电话给丈夫,没想到陈越刚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希望有一个和小玲交流的机会,可小玲一直在回避,而他居然也不考虑我的感受。”邹英开始觉得她的努力只是一厢情愿。
邹英明白小玲并不是真想去外婆那里,而只是不愿认她这个继母。邹英缠着丈夫把小玲接了回来,她相信,只要有相处的机会,一切就会有转机。
可小玲回到家后对邹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休想当我妈。”邹英看了看丈夫,丈夫却只是嚷着问什么时候能开饭。
小玲想尽办法给邹英制造着麻烦:往她的防晒乳里掺胶水;在她的衣服上剪出一个个小洞;甚至故意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扔到楼下,然后再叫邹英去捡。这一切,邹英都没告诉丈夫,她不想让小玲觉得她是一个爱打小报告的后妈。可是,小玲变本加厉,到后来还故意当着父亲的面,大呼小叫地要邹英出门去帮她买圆珠笔、买明星海报。而陈越刚却从未对小玲的这种近乎刁难的行为加以责备。
回忆起那段日子,邹英闷闷地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保姆,而且没有酬劳,连声谢谢都没有。”
3怒火她烧毁了我17年的记忆
可邹英仍未打算放弃,直到小玲一把火烧掉她所有的日记。
邹英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17年来,她整整记下了23个厚厚的本子。
2004年的一个晴朗夏日,邹英翻出箱子里的那些日记本摆到阳台上晒,然后出门买菜去了。可当她回到家时,她惊呆了:小玲正蹲在阳台上随手翻阅着。而紧挨着阳台的客厅里,丈夫正专注地看着电视。
邹英连鞋都没顾得换,一下冲到阳台抢过日记本。“你啷个可以看我的日记?”邹英急得冲小玲大喊。没想到小玲却尖叫起来:“有啥子看不得?你是不是瞒着我爸爸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客厅里的陈越刚听到女儿的尖叫声急忙赶到阳台,一把搂住女儿,面带责备地对邹英说:“不就是个日记吗?娃儿看了又能啷个嘛?”邹英愤怒了:“她都16岁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陈越刚一下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她16?你都30多了,用得着这样和小孩子计较吗?”说完拉着女儿进了屋。
邹英觉得丈夫对女儿的溺爱和袒护,毁掉的不仅仅是小玲的人格品性,还有这个家。可是邹英万万没想到,小玲会将她17年的生活记录付之一炬。
那天邹英回家时,楼下的保安告诉她,当天下午小玲曾在楼顶天台烧东西。邹英到天台一看,几乎昏死过去,大堆的灰烬里,残存着几个日记本的厚壳。邹英跑回家里,小玲正若无其事地戴着耳机听音乐。她拉起小玲的胳膊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玲一下打开她的手,然后就出门去了,剩下邹英一个人愣在那里。
晚上,陈越刚说“烧了就烧了吧,再写就是”,邹英一夜未眠。
4绝望他看着女儿撕我的结婚证
邹英知道自己和已经长得比她还高的小玲无道理可讲,而自己深爱着的丈夫根本不会为自己说一句话。在这个家里,她没有见过夫贤女孝,没有体验过其乐融融。
邹英打算生个孩子,丈夫笑笑答应了。邹英心想,这样自己在这个家里她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2006年12月,邹英怀孕了,她觉得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那个周末,已经念大一的小玲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陈越刚告诉女儿:“你就快要当姐姐了。”小玲立马“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到桌上,瞪圆了眼睛看着邹英说:“你要不要脸?”
邹英求助地看着丈夫,然而丈夫却沉默了,良久他才抬起头说:“大家商量一下再说。”那一刻,邹英失望得想哭。
但直到那个时候,邹英仍未料想到以后发生的事。
又是一个周末,邹英下班回到家,小玲说有件事要三个人坐下来谈谈。刚等邹英坐稳,小玲便将邹英和陈越刚的结婚证扔到了茶几上。邹英不知所措地看着丈夫。
“你不用看我爸爸,是我用身份证刷开你们卧室门找出来的。”小玲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要生孩子,请你离开”。邹英克制着自己,可当她发现丈夫只是干笑着劝小玲不要冲动时,她再坐不住了。
邹英站了起来问:“我是你长辈,你凭什么跟我说这种话?如果我坚持要生,你又能怎么样?”
小玲也站了起来,拿起结婚证毫不犹豫地撕成了碎片,说:“那就再见了。”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感觉像被打了一耳光。”邹英被震得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而另一边,她却看见丈夫敲着小玲的门,说:“玲玲,乖,莫生气,有话慢慢说。”
邹英知道是到该结束的时候了,她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回了娘家。元旦节后,她去医院拿掉了腹中的胎儿。邹英再也没回那个家。陈越刚来找过她几次,她一概拒绝了。
“我跟他都错了。我看错了他,可是既然当初我选择了,我就得承受苦果。而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家庭必须的摆设,他从头到尾没有为我们的爱情付出过任何努力,他也必须为他的过错而负责。”邹英说。
记者:你恨小玲吗?
邹英:可能你不信,我真的不恨她。我去咨询过心理医生后就知道,这个孩子本质不坏,只是她怕后妈对她不好,于是便自然地对我有了抵触情绪。
记者:那觉得你们这段婚姻的问题出现在哪里?
邹英:在陈越刚身上!他本应该是我和小玲之间协调关系的人,可他没有做到。他对小玲的溺爱,无异于在小玲对我的抵触情绪上火上浇油,使我和小玲的关系越来越僵。
记者:你是不是觉得你丈夫陈越刚不够爱你?
邹英: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把我娶进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这个家少了个女主人。也许最初他想找的就只是一个能洗衣能做饭的女人,而不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记者:你现在最想对陈越刚说的话是什么?
邹英: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干脆一回吧。我们离婚。
要命的二婚
跟古董花瓶不一样,有过一次婚姻经历的饮食男女,很难再具有什么升值的空间,而且越是年份久远,身价就越是跌得厉害。
听着残忍吗?是有点。不过这并不代表二婚就只能马马虎虎、浑浑噩噩。
很多人尤其是四十岁以上的,常常将二婚定性为“能在一起过日子就行”,好像找的不是老公老婆,而是姐妹伙兄弟伙,大家商商量量、吃饱穿暖,把娃儿带大,然后顺理成章地退休养老,了却残生。于是二婚便像极了打平伙,它唯一的实际用途无非是健全了家庭的组成部分。
然后爱情便理所当然地沦为了一种调剂,有如一大锅清汤里加上的一点味精,让人感受一点若有似无的鲜甜。这种感觉微弱到让人在走进二婚之前,忽略对方是否真是自己的心意所属,而将重心置于工作、房产、子女……
邹英是个聪明的女人,起码她用五年的时间,看清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残缺家庭的创可贴。创可贴固然是重要的,可以用来止血止痛,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没人会为一张创可贴心怀感激。
而陈越刚,正如邹英所言,他没有给予她应有的关爱,甚至不愿意帮助她融入自己的家庭,以至于让人不得不怀疑当初他娶邹英的初衷。又或者,经历过十数年婚姻生活的陈越刚根本已经失去了对爱情的渴望,从一开始,他打算娶进门的就只是一个可
以暖被窝、可以端汤药的
“老太婆”。
被蛇咬过的人,能再壮起胆去捡起一根草绳,就一定要懂得珍惜自己的这份勇气和机缘,要不然就真是要命了。本组文/杨文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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