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瑞艳/著
转载自《中国作家》杂志社
2001年春天蒋祖慧在苏州的油菜花田里
五
1955年初，蒋祖慧被选派参加赴苏留学预选考试，学习舞蹈编导专业。丁玲正在无锡太湖边写作，非常高兴，写信鼓励女儿。蒋祖慧考取了莫斯科国立戏剧学院，学习芭蕾舞编导。在她临行前，丁玲送给她一套《毛泽东选集》，希望她学成归来报效祖国。这时，丁玲已被无端打成“丁陈反党集团”的首犯，可她从来不跟女儿谈政治，希望女儿专心从事艺术。
还是在一次莫斯科青年联欢会上，蒋祖慧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消息，根本不相信母亲会反党。幸运的是，虽然丁玲受到冲击，她却没有受影响。留学生中从延安来的老同志认为她是从延安长大的娃，因此保护着她，让她安心学习。反右扩大化，丁玲的遭际更是雪上加霜。她开始了漫长的北大荒生活。1959年夏天，蒋祖慧回国探亲，找到母亲所在的黑龙江佳木斯某农场。丁玲的住房简陋，而她不能写作，承受着政治和生活上的磨难。可在蒋祖慧的感觉里，母亲还像从前那样豁达、乐观。丁玲带着女儿到处走走看看，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让她教当地小学生跳舞。10天后，她又返回莫斯科求学。
1960年，为了将毕业作品芭蕾舞剧《西班牙女儿》搬上舞台，她到天津歌舞剧院求助，得到副院长曹火星的支持。在突击排练中，丁玲借来北京开文代会的机会，到天津看女儿的作品，心疼地嘱咐女儿：“你太辛苦了，一定要小心身体。”后来，《西班牙女儿》成为周恩来总理指定的国庆招待外宾节目。蒋祖慧回国后，被分配到北京舞蹈学校实验芭蕾舞团担任专业编导，编导了《巴黎圣母院》。周总理观看后，鼓励她创作一些革命题材的芭蕾舞剧。1964年，她参与排演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担任了序幕和一二场的编排工作。她和编导李承祥、王希贤等人到海南岛深入部队生活。在《红色娘子军》的编导创作中，她对芭蕾舞这种外来艺术形式做了大胆改革，借用京剧动作，更具有民族特色，使正式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当时，阿尔巴尼亚有关方面希望在国内演出该剧。蒋祖慧奉命前往，指导当地艺术家排演。
1966年蒋祖慧回国时，“文革”已全面展开。她参与创作的《南海长城》舞剧脚本受到江青的批评。1968年，她被隔离，次年成了不戴帽的“反革命分子”被下放到北京郊区五七干校，学会了种玉米、小麦、白薯、土豆。时年40岁的她长了乳腺瘤，在医院看病时，遇到医生周良朋，成就了他们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姻缘。那一段时间里，丁玲离开北大荒，在秦城监狱被关押几年后，又被遣送到山西。丁玲在农家院里迎接女儿。蒋祖慧深刻地感受到了母亲的衰老。母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谁都没有掉一滴泪。当晚，丁玲和女儿睡在一个被窝，第一次向女儿谈到她的生身父亲。
“文革”结束了，丁玲回到北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她和母亲一起住了半年，陪母亲最多的是晚上一起看电视。丁玲喜欢戏曲，常常边看边谈体会。然而，母女俩没有更多的儿女情长，更关注的是各自的事业。在文坛上消失了20多年的丁玲担任了中国作协副主席，重新活跃在公众视野里。蒋祖慧也调回中央芭蕾舞团，继续担任编导。阔别十几年后再见到排练场的把杆，蒋祖慧百感交集，要弥补耽误的时间和遗憾。这一时期，她相继创作了《雁南飞》、《泉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烛光》等舞剧。1981年，蒋祖慧编创了舞剧《祝福》。丁玲鼓励她勇于突破。果然，《祝福》的创作非常成功，为蒋祖慧赢得了巨大荣誉。在建国35周年大庆典礼上，舞剧《祝福》彩车作为典礼的十大彩车之一，驶过天安门广场。《祝福》还应邀到前苏联、英国等9个国家演出。
丁玲走时，蒋祖慧正在赴美演出。虽然母亲弥留之际没有陪伴在侧，但她懂得母亲对自己的最大心愿——事业、工作第一，而且经常在梦里看见母亲。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一直没有机会跟母亲长谈过什么，有些遗憾。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却让我们感觉到了这对不平凡母女之间的大爱、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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