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央电视台 选稿:崔笑愚
主持人: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节日中的《新闻周刊》。“五一”黄金周,今天时间已经过半,不知道您休息得怎么样,也不知你是在家里没出去呢,还是依然在旅途之中,但是不管在哪,过去这一周对于我们很多家庭来说可能最大的新闻就是休闲,在这个时候如果依然,我们《新闻周刊》报道分析好多硬新闻,可能已经不太合适了,所以今天我们的节目有点特别,也多少有点休闲的特色,今天我们关注大学校园里的青春,为大家讲述四个与大学生有关的故事。
主持人:我们经常去远方做一些该做的事情,但是身边该做的事却被忘记了,这就是一个问题。但接下来要讲述的与大学生有关的故事却不是这个样子,他们关注身边的事情,话题严肃,并且有点沉重。
责任与使命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大三曹渝:我们看不到人,但是能看到灯。我们知道有灯的地方就有人。安检员是老矿工,(走得)很快的,因为他们路线很熟悉,我老是跟不上,我说大哥,你慢点走,等我会儿,因为我也很怕。
这段影像的拍摄者名叫曹渝,是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大三的一名学生。2006年7月22日,在湖南常德澧县的一个煤矿,曹渝深入井下700多米进行调研。在调查手记中,他这样记录下看到的一切:脚下是积水,身上却很热,很难受。采矿区气温接近40摄氏度,煤矿工人就半裸着下井。下井之后,挖一个水坑,一半工人挖煤作业,一般先泡在水里,轮流上岗。矿井里煤尘多,空气很差。矿工们告诉我,在这样的环境干活,呼吸都觉得吃力,戴口罩吸气不行,不带口罩鼻子嘴巴就都是煤尘……
贫困比矿难更可怕/要钱还是要命?对矿工来说答案很简单/有些煤矿工人摁手印领工资/矿难意味着矿友离世,也意味着没钱赚。
从今年三月开始,曹渝和他的同学们透过媒体,接连向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普通公众告知着他们深入湖南部分煤矿进行调查的所见所闻,一时间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大学生冒险下井揭秘矿工生存状况/今天我和你们一起下井去:10名湖南大学生开展煤矿工人心理安全感调查纪实/我校学子调研报告引起广泛关注。
2005年3月,在湖南师范大学社会调研传统风气的影响下,刚上大一的文学院学生干部曹渝把目光瞄准了有着社会强烈关注却很少有人深入调查的敏感人群――煤矿工人。而这个想法正和旅游学院的同学周舟不谋而合。在随后一年半的时间中,曹渝、周舟和另外8名同学先后走访了湖南30多个煤矿,行程3500公里,采访矿工566人。
曹渝:他自己是一个伤残的煤矿工人,98年出的事故,左脚被炸断了,大腿装的是一个假肢,他反映了农民煤矿工人没有三保一金的问题。/他最想要的是每个月能多拿一点经济保障金,能够住在矿区里的宿舍房子里面,自己的儿子读书,能够走出去,不要做矿工了。
刘高(宿舍采访):我亲自听到一个矿工说,他说要不是孩子要读书,孩子要用钱,就是这个钱再多,全家人饿死我都不会去做(矿工)。
在矿区,曹渝、刘高和所有调查队员眼前的一切强烈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陶嫦娥:有时候我们甚至睡不着,白天调查了那么多事情,就喜欢写日记,把它记下来,第一天晚上刘高是把一个本子全部写完了。
他们奋笔疾书,写下了《生活的反抗者同时也是生活的屈服者》、《谁在挣扎》、《这样的差距》等等一篇篇调查手记,也记录下了每一个被采访对象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
刘高:我一下到矿里就激起了我那种同情心吧可以说,有越来越强的那种责任意识,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曹渝:大家去的时候要这么讲,说我们是来给煤矿工人做一个体检的,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一个检测……
这份加到一起有一百多道问题的调查问卷包括矿工身心健康调查和心理特征调查两个部分,整个问下来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对于其中大量的专业术语和矿工们并不熟悉的名词,怎么问才能获得真实有效的回答,这才是最难的。
曹渝:举一个例子,您觉得这个世界适合您生存吗,这是我们马斯诺问卷里面有一个问卷,矿工会讲这个世界是什么概念,我们又把它翻译成一个大白话,您觉得您生活的这个镇,您觉得在这里生活舒不舒服,感觉到幸不幸福,感觉到开不开心,这个地方环境对你怎么样,要把它翻译成这种问题,他才懂。
对于这些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大学生,面对矿区这个敏感而且完全陌生的环境,要把调查坚持下来,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挑战。
曹渝:我们晚上凌晨两点钟调查完,早上六点钟起床,回去以后要整理问卷,大概到两点半到三点才睡,我们睡三个小时,早上六点钟搭拉着脑袋起床,调查到十点钟,我们要回去吃东西或者怎么样,这个时候中午我们大概休息到,因为要整理问卷,睡觉的时间被分成三个、四个小时,一段一段的了,不是连续的,这样子很累。同时我们要承担很大的精神压力,矿区,老实说记者在矿区调查被打、被殴、被拘,我们也很担心。
曹渝:特别这份问卷大家记住,一定要做好,因为这是我们这次调研的重点。我们调查的时候,会给大家发烟、发槟榔。(周舟插话:套近乎。)要保证他们嘴上要抽一根烟,手里要拿槟榔,耳朵上还要夹根烟,我们可以多花一点槟榔和烟,但是一定要保证问卷做完了。
事实上,除了过度疲劳,这些大学生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让矿工们愿意接受调查。
曹渝:难,的确是难,第一,他们对外人是排斥的,有的矿工就会讲做这个有什么用,没用。
刘高:有时候我们叫了很多声,他(矿工)理都不理你,直接下矿井里了,或者直接出井去了,走了。
曹渝:加起来110多个问题,这110多个问题问下来问的是口干舌燥,半个小时做一份问卷,基本上是这样的,煤矿工人半个小时,因为他们工作原本就很辛苦了,不想再做了。怎么让他们就在那儿坐着安安心心听你讲话?
曹渝:这两张照片是我最后在被煤矿工人送出矿区的时候补拍的两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当时煤矿工人用摩托车搭载我逃出矿区,这张照片是远看我被阻拦,照片被删、被拘的那个煤矿的外景。
2006年4月,曹渝再次来到宁乡的煤矿调查。而就在他在熟悉的矿工帮助下准备拿着相机下井拍照时,意外发生了。
曹渝:这个时候来了一名矿工,很肥,脸很肥,穿着矿工服过来了,我原以为他是矿工,他说同学把你的相机给我看一看。
半信半疑中,曹渝最终还是把相机交给了他。
曹渝:这个时候他马上回身一转,转过来,他在那儿使劲按按纽,我说你不能按,很贵的,你不能给我按坏了,他丢了一句话,他说你拍什么拍?!他说你如果是记者我就打死你,讲了这个话。
原来他就是这个矿的矿主!曹渝马上掏出学生证,表示拍照只是留个纪念而已。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矿主扣留在了矿井边的小屋里。所幸的是,后来在几名矿工的帮助下,曹渝最终得以逃离矿区。
曹渝:做这个事情,开始就是搞社会实践调查比赛,到后面就觉得我们就变成什么呢,我们有责任,良心过不去,良知,整个感觉唤起来。
周舟:我记得我当时感触最深得是我回来那天晚上我上自习,我坐在我们至善楼的教室里面,我觉得灯好亮啊,瞬间有一种幸福感,说不清楚,以前从来没感觉过生活有那么幸福。
主持人:在很多年前我曾经在一本大学的校刊封面上,读到了一句让我至今难忘的话语,我们喜欢的不是成熟,而是走向成熟的过程。这句话适用于刚才的这个故事,也与下一个故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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