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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父亲”之苦(组图)

  如何在孩子和工作之间寻找平衡?这个两难的抉择越来越多地困扰亚洲乃至世界范围内的父亲们。

  每到周六早上,就有大概20位男士到新加坡的崇福学校听王煊国教授为父之道。王煊国是非政府组织“好爸爸中心”的负责人,他表示,该组织的目的是“鼓励父亲更多地投入到孩子的生活中去”。
会上,一名父亲表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花了2000美元在家里安装了遥控摄像头,好让在他在公司工作时也能看到家里孩子的一举一动。在座的父亲都不禁笑了起来,但笑完后,他们也感受到那份悲哀和无奈,因为现在的父亲,很难完完全全地投入孩子的生活。

  “你有工作计划,”王煊国对这些父亲说,“你有储蓄计划,你有假期计划。但你们当中有多少人会有养育计划?”没有人举手,全场陷入一片沉寂。王继续说:“通过摄像头监视你的孩子是一回事。但养育的目标是,当你没有监视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行差踏错。”事实上,亚洲父亲看到孩子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

父亲的内疚

  38岁的王鉴生是一位居住在香港的塑料产品采购员。他的上班时间是朝八晚十。而他两个分别是5岁和2岁的孩子通常最迟都要在晚上11点前睡觉。所以,王鉴生基本上每天和孩子见面玩耍的时间只有1个小时,如果加班的话,甚至一天也见不上一面。而且,很多时候,他都要回内地采购,根本都不会在家。“我有半年的时间不在家,”他说,“我知道我对孩子的照顾根本不够。”

  许多亚洲的父亲都有像王鉴生一样的内疚感,因为无力平衡家庭和工作而产生的内疚感。印度新德里的精神病学家楚山杰博士说,到他的诊疗室寻求帮助的父亲络绎不绝:“印度的父亲越来越缺少时间陪伴孩子了。当父亲的压力变大时,不仅影响到与孩子共度的时间长度,还有质量。”一位日本东京35岁的父亲就抱怨他上司冷血无情:“在我以前工作的地方,大部分和我同部门的人都没有孩子。而我,在孩子出生后,就再也没有假期。”

  而许多人,都将问题归咎于亚洲的交际方式———生意通常都是在觥筹交错后谈成的。“我真的认为自己是那种花了很多时间跟孩子在一起的人。”安尘,韩国首尔的一名白领这样评价自己。但下班后,他都要和同事及客户去喝酒,几乎没有时间看到他4岁的女儿。“有时候我们刚好碰上了,她会十分难过,撒娇要我留在家里。”

父亲的重要性

  每天的超负荷工作,让成千上万的父亲违背了他们对成千上万的孩子们的承诺。爸爸没法在睡前给孩子们读一读故事或者带着孩子们到公园去。爸爸们都在办公室里,或者在回家的路上,甚至还在电话会议中。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们的这种缺席及违背承诺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大量学者专家的调查结果显示,相比起与父亲关系密切的孩子们,与父亲关系不够亲密的孩子们在推理及思考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劣势及缺陷。同时,后者的行为更具侵略性,与同龄人相处不愉快,在学校大多时候处于孤立状态,并且随时有可能会行差踏错。2002年,美国国家政策研究中心指出,缺少父亲陪伴的儿童比那些有着父亲陪伴的儿童有着3倍的更高可能性会接触毒品或者触犯法律。上个月,以色列学者研究指出,无论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性的,缺少父亲陪伴的儿童在与他人相处上都会有一定的障碍。澳大利亚心理学家保罗·阿马托发现,当孩子到了入学年龄时,父亲对他们的影响比母亲还要大。

  毋庸置疑,当孩子与父亲相处得越多时,那他们便有可能越来越聪明,并且在性格上发展得越来越好。一份哈佛大学1993年的调查研究指出,一名父亲与他的孩子们相处的时间长短确实对孩子们的数学能力造成直接影响,而父亲对于孩子们在运动上的鼓励则有利于他们长大后的职业生涯发展。另外一些学者的研究则认为,获得更多父爱的孩子在成人后性格上更具备容忍力以及社会责任感。

角色转变

  50年前,作为一名父亲对下一代提供养育对于亚洲男性来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概念。作为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父亲下班一回到家就只会坐上自己最喜欢的那张椅子,而母亲则忙于准备晚餐和教育孩子。香港大学的社会学教授丹尼尔·王曾经于2003年发表过关于父亲压力的学术报告,他认为:“上一代的父亲们显得更加冷漠,在情感上与家人更加疏离。”本杰明·纳登是新加坡微软公司的一名客户经理,他偶尔会从工作中抽出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去观看他的孩子们的体育比赛。纳登说:“我们这一代人了解我们自己的父亲是家中仅有的经济支柱,所以他们必须工作。但今天的孩子们对于父亲有着不同的期望,他们渴望从父亲这里争取更多的时间。”

  尽管如此,不少亚洲父亲还是发现自己很难从工作中抽取时间陪孩子。亚洲人通常会在岁数相对较大时才开始当上父亲,而到了那个时候往往是他们在事业上最忙碌的时候。拉夫尔·陈是新加坡一家快餐连锁店的老板,他在41岁时才当上了父亲。拉夫尔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职业责任也越来越重。但此时我的孩子也出现了,这对于我来说确实不容易。”这一切大大加重了亚洲男性的生活与工作压力,他们的任务越来越重。而高科技的发展,互联网的普及,让亚洲父亲们在回到家之后都无法摆脱工作的烦扰。

  亚洲地区在过去十年来经历了无数挫折———1997年的金融风暴,2000年的科技经济泡沫,以及2003年的非典,这些挫折让人不难理解亚洲男性是如何把事业与家庭工作分清轻重次序。来自香港的王先生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他说自从1997年后,他就基本上很难赚到钱。担心着经济环境的动荡,亚洲男人们都在工作上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但他们在勤劳工作时,他们并不像他们的父辈们那样单纯地勤劳工作就行了。现代的亚洲男性正面临着越来越多的转变: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了他们工作的领域,大部分家庭都开始出现了双份收入,男女之间的地位越来越平等。男性也需要接过很多以前只有女性去完成的家庭工作,但还是有不少男性一时无法适应这种新角色。但事实上他们正在潜移默化地转变着,比如到市场购物,或者带孩子上学,换尿布等等以前都是妈妈们做的事情,现在父亲们也开始着手做起。经营快餐店的拉尔夫·陈便是其中一例,他说:“我的妻子会把孩子们从学校接走并带到她上班的地方去,然后在那里给他们弄点吃的。而我会在几个小时后到妻子那里把他们再接走,大概晚上9点时我会把他们送到家中。”

  但是,父亲们所需要做的并不仅仅只是司机那么简单。在孩子的教育上,他们得跟母亲一样,随时在智力上及情感上对孩子们进行激励,他们得帮助孩子教导他们的家庭作业以及倾听孩子们所遇到的问题并帮忙解决。从文化传统角度上来看,这是一次极大的转变。在半个世纪以前,男性所要做的就是出外工作养家糊口,别提倾听孩子们的问题了,就连与孩子们的接触都是少之又少。而那一辈的孩子们就是用着父亲辛苦赚来的钱完成了他们的学业,并且在社会上混出自己的立脚之地。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在那个经济快速发展的年代中都获得了一份不错的白领工作,但也让他们与自己的家庭生活再次脱节。今时今日,他们的孩子,也就是这第三代的孩子们,是前两代缺席家庭生活的父亲的产物。

媒体的推动作用

  在现代社会的生活模式中,父亲已经是家庭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整个社会也似乎已经达成这种共识。中国的中央电视台每天都会有流行歌星林依伦主持的一个烹饪节目,目的是希望男性都能学好烹饪,以减轻他们妻子的负担。2006年,日本播出一部名为《比谁都更爱妈妈》的电视剧,讲述了一位家庭主男对妻子及家庭的全心贡献。该剧吸引了无数观众特别是男观众的喜爱,更有不少男性以男主角为模范榜样。同时,日本的平面媒体也开始制造一种男性应该多从事家庭工作的舆论氛围。去年,两份以宣传父爱在家庭中重要性的杂志《海洋》和《父亲》上市了。《父亲》的广告经理说:“父亲们等待这一类杂志已经很久了,而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妻子们也都认为她们的丈夫们在阅读了我们的杂志后在家庭生活中变得更加积极了。”两份杂志都以父爱及家庭为中心点,找来诸如强尼·戴普这样的明星父亲与他的孩子们一起合影的温情家庭照作为封面。

  请假一年陪孩子

  媒体的这种造势看起来只是一种人为的刻意做法,但在其中人们不难看到这些媒体对于超负荷的父亲们的一种援助。全职的家庭主男俨然比全职工作同时兼做家务活的父亲们更加精力充沛。山田雅人是日本经济贸易工业部门的一名职员,因为要照顾孩子的缘故,他请了一整年的长假专门回家照顾他的孩子们。对于那段经历,山田感到非常开心,并且写了一本书。在书中他提到:在享受着自己的“父亲假期”时,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很多人都全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不少人会认为,如果日本没有了他们肯定会崩溃。这些人基本上每周工作7天,每天24小时。但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全身心地投入照顾下一代的行动中或许更为重要。”

  33岁的筱田忠信是一家油站的老板,他开办了两个专门为父亲们而设计的网站,专门发表一些诸如《让我们精通家务活》之类的文章。他自己承认,自己是一名失败的父亲,对于任何家务活一点都不拿手。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决定去做点什么以改变这种状况。所以,筱田开始对自己进行特别训练,以期让自己成为一名现代化完美父亲,既能够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成功,又能够在家庭生活上获得一番成就。“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不是问题。”

  33岁的吉田正木有两个孩子,他现任职于东京一家航空公司。为了能够腾出更多时间与他的孩子们在一起,他每天早上5时便起床回复他工作上的邮件以及做一些家庭杂活。这样他可以在上班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与他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他主动向上司要求减少他的工作量。现在他每天晚上可以在七时下班,而在以前,他一天至少得工作14个小时。七时下班意味着他在晚上又能够多出一个小时的时间陪他的孩子们。晚上八点半左右,他开始哄着孩子们入睡。吉田说:“我身边的同事们几乎没人像我这样有这么多陪着孩子的时间。”2005年对于整个日本来说都是经济发展不顺畅的一年,但是对于吉田而言,他记住的是,不少日本人因为过劳而死亡———330人死于因工作造成的心脏病、中风等。

  对于大部分的日本父亲来说,他们无法做到像吉田这样每天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去陪伴自己的孩子们。日本法政大学的人力资源专家竹石美子认为:“希望将工作与家庭平衡化的男性越来越多了,但当我们看看现在社会上的普遍工作时间长度以及人们的假期状况时,我们会发现情况可能比以前还糟糕。”日本内阁近期的一次调查发现,大约七成父亲希望平衡他们的工作与家庭,23%的父亲在平日几乎无法抽出一点时间陪伴自己的孩子们,一些甚至无法抽出时间去迎接自己孩子的诞生。在韩国,政府规定其男性员工可以有3天的亲子假,但事实上许多男性并不希望有这样的假期,而多数人更不会选择使用这一假期。2005年,仅有208位父亲使用了他们的这项权利,而使用这种假期的母亲则多达10492人。

  老板的带头作用

  如果有人能够证明男性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家庭生活上的话,那这个人一定不是他的孩子或者妻子,而只可能是他的老板。调查显示,如果公司的老板自己能够平衡好工作与家庭生活的话,那随之其下属员工也可以一并平衡好两者关系。美国工作生活研究中心的学者卡伦·桑伯格认为:“我们的调查研究显示,如果一家公司的公司文化提倡这样做的话,那员工们或多或少就会受到相关的影响。如果公司规定不反对你去看你孩子的足球比赛,或者你看到你公司的老板也正这样做,那这种文化氛围自然会传染开来。”

  这种做法正在亚洲一些顶尖的公司中流传开来。日本著名的化妆品公司资生堂于2005年4月开始实施一项新规定:年龄在43岁以下的员工们可以获得一次性的经济补偿金或者两周的带薪假期。但只有28名男性员工申请并享受了这一特权。其他一些公司也发布了类似的规定。新加坡的IBM分公司中,超过七成员工是男性,大部分接受了公司提供的“自由工作制度”,这让他们可以选择在家中进行他们的工作,仅需通过电话或者邮件与公司联系。另外,该公司的父亲们可以在每半年间享受22个半天工作的特殊假期。该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认为,随着越来越多的妻子开始工作,父亲们被冀望与妻子一起承担家中的责任。

  你们做到了吗?

  就算公司没有相关政策支持,作为父亲也可以凭自己的努力争取与孩子相处的时间。当几年前在新加坡工作时,普拉森吉特·巴素发现作为瑞士第一信贷波士顿的首席亚洲区经济学者的工作时间太紧迫,几乎完全剥夺了他与两名幼小的孩子相处的时间。但他还是努力地挤出时间来了。他说:“我开始回家吃午饭,好让我可以看到放学回家的孩子。”但随着孩子长大,课程时间更长了,现在孩子要到下午三时才放学,也就意味着巴素要到那时才能吃午饭。巴素却笑了笑,说自己没有一点遗憾和为难。

  更重要的是,需要每位男性意识到的一点便是:作为一名父亲,意味着你要对你的孩子的物质和精神世界的发展都承担起自己的义务。这就是新型的亚洲父亲模式。先生们,你们意识到这一点了吗?母亲们都做到了,父亲们不也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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