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片二:解说这里是位于重庆境内的长江支流彭溪河,今年四月初,由于大面积的浮萍爆发,原先清澈的彭溪河变得浑浊不堪,远远望去,彭溪河的河面上就像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绿色油漆。
近年来,由于长江干流、支流的沿岸企业不断向江水中排放大量含有磷、钾等有机物的工业污水,再加上农业化肥残留和城市生活废水的排放,长江水体的局部富养化程度日益严重,水华、水葫芦等藻类和水生植物的爆发事件时有发生,长江水质恶化、鱼类的生存受到威胁。
李小萌:刚才咱们讲的污染是从一个数字上来说明的,您从一些景观上,从一些可见的现象上再给我们讲一讲,这个污染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翁立达:好的,我这里还有几张照片,这几张照片我想也很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我这里要讲的,这里面有这两张照片,实际上都是滇池,云南滇池,在国家九五期间重点治理了三河三湖,三河没有保护长江,但是三湖,太湖、滇池、巢湖都在我们长江流域,这两张照片,这一张是1999年,世博会期间。
李小萌:看着一片绿色。
翁立达:这是水葫芦,实际上也就是一种污染的标志,水葫芦疯长,水葫芦疯长,来不及捞的话,就烂在水里,要造成水体的发臭、污染。
李小萌:污染富养化严重以后,是水葫芦滋生很严重,造成的生物的死亡。
翁立达:对,最终腐烂以后,要造成鱼类的死亡,就是缺氧。这张照片就比较典型的,就是湖泊里面的藻类的水华,这是蓝藻,蓝绿藻水华,大家可以看到,这里面看起来就像一层绿的油漆浮在水面上,厚厚的一层,像这样的水体污染到这么样一个程度,那可以想象,不要谈喝、饮用的问题,就是原来像滇池都可以游泳的,现在人们不能接触,接触了就是感觉发痒,非常难受。
李小萌:就变成有毒的水了。
翁立达:没错,所以这两张照片大家可以看到,这个湖泊的影响。这张照片是2004年,这个是沱江的那一次污染事故,死鱼,可以看到,就因为氮肥厂、化肥厂引起的污染事故,鱼全部死了,鱼都翻在水面上。这张照片是在武汉,长江干流,武汉长江大桥,这一个就是长江水体发红,像这些也是以往长江从来没有过的,但是现在也出现了。所以这些水葫芦、绿藻、死鱼包括江发红,都是以前长江很少出现的,但这几年越来越严重。
李小萌:像这类型的污染事件发生的时候您在现场吗?
翁立达:像滇池我是经常去的,看得非常多,尤其这几年,每到昆明我必到滇池,不看别的,就看看这个有没有好转,不幸的是基本上看不到好转,还是这个样。所以像这种死鱼。沱江我没去,但我们局里面有人去调查了,这个也是在武汉,那是当时看到的,没有像那么红,但是也已经仍然是一个问题了。
李小萌:在这个报告当中有一个数字显示,污染比较严重的河段是650公里长,但是我们知道长江的总长度是6300公里,是一比十的概念,我们又会想,是不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翁立达:我纠正一下,我们这里讲的650公里的概念,这是长江干流21个城市江段的近岸水域污染带的长度,不是整个长江的污染,21个城市江段是个什么概念?它的总的长度是790公里,换句话说790公里的城市江段有650公里是污染的,这个比例就相当惊人。
李小萌:把它放到整个长江长度上来看,觉得它比例占得没有那么大?
翁立达:对,可以这么说,因为长江干流就是一万亿吨水量,有的江面都很宽,像武汉中游都是一点一、一点二公里,很宽。从总体来讲,我们如果把刚才说的,如果污染物进入水体,全部混匀,跟一万亿的量比起来那是不多,但是往往它只是沿着岸边走,所以形成的污染带,所以这个就是造成,为什么我们要对污染再进行监测呢?因为这是长江干流的污染特征,我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调查460公里;1992年、1993年是560公里,这次是650公里,又增加了90公里。
李小萌:怎么看待这个增长速度呢?
翁立达:这个增长速度还是相当惊人的,我们不能忘记一个前提,长江是那么大一条河,那么大的水量,但是现在发展趋势没有得到遏制,应该说这是非常可怕的。
短片三:解说2006年12月,一支由中国、美国等六个国家的二十五位水生物专家组成的科考队,对长江中的珍稀动物白鳍豚进行了一次科学考察,科考队利用声学和光学等多种设备搜寻白鳍豚的踪迹,但令人遗憾的是,科考队沿着长江往返行程三千三百多公里,历时三十八天,却没有见到一只白鳍豚,白鳍豚这种比大熊猫还要珍贵的动物已经成为长江中最濒危的物种,而江豚、中华鲟等其他长江水生动物的生存形势同样不容乐观。
李小萌:长江里面的生物的这种演变,在报告当中有体现吗?
翁立达:有,是有两个地方都谈到了,有一部分是专门谈水下生物多样性的。因为长江是非常著名的一个水生生物的宝库,像中华鲟、白鳍豚都是世界级的可以讲非常珍惜的一个水生生物,还有白鲟、胭脂鱼等等,刚才谈到的白鳍豚的问题,现在已经有不少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它的生存,去年已经没有发现,从长远来说,如果确定一种物种,已经消失了,已经灭绝了,需要有一定时间,一般是五十年的时间,但是至少用这样的手段,最先进手段,在长江跑了三千三百多公里以后还仍然没发现,应该讲这是已经给你一个信号,几乎是很难找到了。
李小萌:像这种非常令人悲哀的现象出现,除了我们刚才说到的污染之外,还有其它的人为活动因素影响吗?
翁立达:有,像白鳍豚,它是一个依靠声纳系统来控制方向的,影响比较大的,就是船舶的航运,因为我们长江是黄金水道,它航运比较发达,螺旋桨对它容易形成伤害,它的反应靠声纳系统来控制,反应不是很灵敏,对于其它的水生生物,像中华鲟这种洄游性的,就是江海洄游的,还要受到水利工程的影响,像闸坝,另外一个对水生生物的影响就比较更直接,人类活动,也就是捕鱼手段,可以讲有的用网,用一种“迷魂阵”,网眼很小,打鱼就是断子绝孙的做法,有的用炸鱼、用毒鱼、电鱼,这些非法的捕鱼手段,也是影响非常大的。
李小萌:非法捕捞手段是一类,但是像您刚才说的螺旋桨的打击,包括修水坝,一般来讲属于正常的人类的活动,怎么办?我们不做了吗?
翁立达:是这样,应该说这在管理上应该加强,实际上我们现在修水坝,我们现在就是要求要做好规划,首先对这些水生生物的栖息地,它的产卵场,它的生活的习性要进行了解,了解以后在我们长江里面,要划出一些保护区,哪些地方是禁止开发的,或者是应当限制开发的,要把它留出一定的河段,让它们能够产卵,能够繁殖。第二个就是我们在工程建成以后,调度运行要按照它的要求,我们还没有谈到四大家鱼,四大家鱼跟我们老百姓生活是密切相关的,但是四大家鱼长江的品种也是最好的,但是四大家鱼的产卵也有一定要求,就像三峡修了以后,我们原来做环评以后都有要求,它是在4月底、5月初这一段要制造一个人造的洪峰,适应它产卵的影响,另外下旬的水温、温度要高于十八度,因为水温低了不能产卵,所以它需要我们搞专业的,搞鱼业的人来提供一些基本的要求,然后我们在规划当中,在工程的调度方面就按照这个来实施。
李小萌:前面我们讲了水质的污染,水中生物的这种生息繁衍的状态,在长江流域生活的人感受得到长江水质变化的影响吗?
翁立达:那是非常明显的,长江沿长江来做,我们很多地方不是说没水,而是水质性的缺水,就是污染问题造成的缺水,在上海,大家第一个感觉,水质都不如其它地方的好,它有盐水倒灌的问题,有上游水污染的问题,很多老百姓在那边都是买桶装水,因为考虑到水质不安全,也就是现在跟老百姓最直接有关的就是饮水的安全,这个影响是最大的。
李小萌:这份发布的报告叫做《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如果颠倒过来叫《长江发展与保护报告》,意义有不同吗?
翁立达:那当然有不同,其实我们作为第一届长江论坛提出保护与发展的时候,有人就提出过这个问题,就希望把这两个能倒过来一下,但是我们现在在谈保护与发展,不是我们一开始在发展的时候提出来的,是已经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高速发展,现在回过头来,我们就是要总结我们这二十多年高速发展以后的一些问题,怎么更好地发展,现在是我们要强调保护在前,发展在后,实际上还是两个并重,我们不可能光谈保护,不谈发展,这不可能,这是不行的,但是光谈发展,不谈保护也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发展必须是要以保护为前提,但是保护也是必须要跟发展同步,这样才能够搞好保护,很多人都在提这个问题,特别是一些搞工程的、搞开发的,我们希望要理解这点,我们现在可持续发展,科学发展观,都是围绕着这个问题,怎么来更好地发展,只有保护好我们生态环境,保护我们的资源的前提下,才能够做到可持续,才能更好地做到我们将来的发展。
李小萌:这份报告厚厚的几百页,能不能浓缩成一句话告诉我们,现在长江的健康状况究竟是怎么样呢?
翁立达:长江的健康状况,我可以用这么一句话来表达,也就是往往很多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已经不容乐观了,两句话来解释,横向比较,跟黄河、淮河比,也许长江比它们强,这是乐观的,但是长江跟二十年前、三十年前自身比,污染已经相当严重了,刚才讲的这些白鳍豚一类,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了,所以我们大家都应该来关注长江,保护长江,这毕竟不是一条普通的河流,这是我们的母亲河,也可以讲是我们国家最重要的水资源。
李小萌:就算这样一句话被大家传送着说,长江的状况不容乐观了,到了非治理不可的时候了,又能怎样?
翁立达:我们报告里也专门提到,长江是必须按照流域来管理,这是国际上的公认的一个原则,它影响到上游,影响到下游,影响到河口,影响到干支流,影响到左右岸,所以流域管理的这么一个模式,是国际上目前大家公认的,河流应当走的一个管理模式,我希望我们长江能够早日实现长江流域的综合管理。
短片四:解说翁立达出生在地处长江入海口的上海市,十六岁时考入湖南衡阳矿冶工程学院,毕业后一直留在武汉工作。1978年,翁立达调入长江水利委员会工作,从此开始了治理和保护长江的工作。在他就任长江水利委员会水资源保护局局长后,又参与了长江上游,三峡工程的水资源环评和保护工作,翁立达经常开玩笑说,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顺着长江洄游的过程。
近年来,翁立达把自己的关注重点和研究课题放在了长江上游的水电开发上。在这次的《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2007》中,翁立达就亲自执笔编写了其中的第九章——“长江上游地区的水电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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