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克利根—吉布斯看上去心情不错,按计划,他即将见到中国的新任外交部部长杨洁篪。当得知外长另有安排而改由外交部部长助理何亚非会见时,他并没有失望:“我还是很兴奋,可以听听外交部的官员讲讲中美关系。”
吉布斯的专业是电子工程,作为100名访问中国的耶鲁大学学生之一,他17日上午就和部分校友一道,乘车到中国外交部,向何亚非部长助理提出自己的问题。
幽默开场拉近双方距离
走进中国外交部,这些初到中国的耶鲁学子对一楼大厅的浮雕甚感兴趣,仔细观察一阵儿后方才入场。
外交部部长助理何亚非、美大司司长刘结一、耶鲁大学副校长亚历山大·布鲁斯依次入场,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刘结一主持了会见。“中美关系的本质是利益攸关者,是建设性伙伴关系。”在做开场白时他如此表述中美关系。
对于刘结一的话,吉布斯并不感到意外。问他如何在盟友、朋友、竞争者、对手、敌人中选择描述中美关系的词语时,他思考良久后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词就可以表述的,如果选择,他认为“中美是重要盟友”。
刘结一以流利的英语开场,他幽默地说:“坐在我旁边的是部长助理何亚非,他曾经担任美大司司长,他所负责的地方不多,只不过是从阿拉斯加到阿根廷,再到澳大利亚,囊括西半球;他负责的地方跨越12个时区,不算多。”
“不过,他也有遗憾,他的遗憾就是没有到耶鲁读书。”刘结一的幽默在继续。
笑声,掌声,这样的赞誉耶鲁的学生听了自然高兴,场面也顿时轻松起来。
耶鲁副校长率先发问
何亚非告诉耶鲁学子,中国外交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和平,为了发展,中国必须要有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他表示,国际的和平、和谐需要大国的通力合作,包括中美之间的合作。“我们认为,保持中美友谊是中国外交的基石,这不是暂时的,而是立足长远。”他说。
何亚非说,中美在各方面都有着广泛的合作。亚洲是中美利益的汇集点,中国了解美国在亚洲的利益,亚洲的发展也离不开中美的合作。“我们希望美国在亚洲发挥建设性的作用。”他说。
当然,中美贸易纠纷、贸易不平衡、知识产权问题也在何亚非的谈话范围之内。他表示,这些问题很常见,任何成熟的经济体都会碰到类似的纠纷,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就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机制。另外,何亚非透露,美国国会有20多个关于中国的提案,大多数是不好的。
“我们愿意和美国携手,确保地区安全,乃至世界安全。”他以此结束了简短的谈话。
首先向何亚非发问的,是坐在前排的耶鲁大学副校长亚历山大·布鲁斯。“全球变暖问题日益严重,这方面中美两国是否可以合作?”他问。
何亚非的回答从中国国情谈起。他说,中国的战略规划历来重视数字,但“十一五”规划中只有两个数字,一个是国民经济年增长8%,一个是单位GDP能耗降低20%。“后面这个数字写进“十一五”规划,说明中国政府对节能的重视。”他坦诚地告诉现场听众,第一年中国没能达到既定目标。
他解释说,中国面临的是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必须寻求一个平衡点。他说:“中国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这么多发达国家的企业来投资;不幸的是,这些企业拿走了利润,留下我们自己来处理环境难题。”他表示,中国重视环保,全球变暖也是中美战略经济对话中的“关键话题”。
耶鲁师生的六个问题
面对中国外交部官员,耶鲁学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问题一:中国对朝鲜有多大影响力?
轮到学生提问时,首先提出的是朝鲜问题。一位韩裔学生关心的是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以及六方会谈的前景。何亚非回答说,中国对朝鲜有着“有限的影响力”。
何亚非说,和韩国一样,朝鲜是中国的重要邻居,它是一个主权国家,中国对它有影响力,但这是有限的,朝鲜政府自己作出决定。“信不信由你。”他说。
“我们不输出革命,也不输出经济模式。我们相信各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发展模式,朝鲜无需拷贝中国的模式。但是,我们请朝鲜领导人来中国看看,我去年去过朝鲜,发现平壤街头有了变化,经济取得了进展,我们对朝鲜有信心。”何亚非说。
何亚非透露,中美就朝鲜问题几乎每天通电话。“我们取得了进展,达成的协议规定了朝鲜冻结核设施,各方予以补偿,最终达成完全弃核的目标”。
“金融问题有些麻烦,我们对此感到失望。”何亚非说。
问题二:中国如何对待美国国会对中国不利的提案?
针对何亚非提到的美国国会有20多个针对中国悬而未决的提案,耶鲁学生提出自己的疑问。
何亚非回答说,美国对中国的货币、中美贸易不平衡、财政补贴等进行指责,说明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他告诉在场的耶鲁学生,如果通过贸易保护主义的提案,对美国的经济也会造成损害。
针对美国压迫人民币升值这个话题,何亚非解释说,从2005年7月至今,人民币已经升值7%,但美国国会仍然有人表示不满。“20世纪80年代,日本听了美国的话,日元大幅升值,随后就是日本经济停滞的10年,这也伤害了美国的经济。”他说。何亚非清楚地表明,对中国来说,金融稳定和经济健康是两个重要因素。一旦中国的金融市场瘫痪,美国也会遭殃。
问题三:中国在非洲的经济合作和当地经济发展如何平衡?
谈到非洲问题,何亚非说,中国在50年前就和非洲发展友好关系,中国支持非洲的独立和自由,支持他们反对殖民主义,这是长久的友谊。非洲国家取得独立后,中国支持他们的经济发展,比如说,中国帮助修建了坦桑尼亚到赞比亚的铁路,花了很多钱,效果很好。
何亚非强调,中国对非洲的援助不附带任何政治条件,中国尊重非洲国家的主权,中国认为非洲人民有权选择自己的政府。“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建议,但是不可以强迫,中国在非洲,重点在于提供学校、医院、公路等基础设施。”他说。
何亚非告诉耶鲁学子,非洲经济的失败是由于盲目拷贝西方的经济模式。何亚非说:“去年召开了中非论坛,中国和非洲的领导人进行了很有价值的讨论,有的非洲领导人想学习中国的特区模式。我们劝他们当心,因为即使你建了特区,如果没有人去投资,也等于零。”
问题四:中国和苏丹的关系如何?如何影响苏丹政府?
“我知道,你的问题指的是达尔富尔。”何亚非毫不回避这个国外关注的热点话题。
他介绍说,我们了解那里发生的人道主义危机,关键是全民和解,坐下来谈。首先,和平是重要的,目前,各方已经达成初步协议,一些主要组织加入了,但有些还没有。其次,国际维和部队已经进入,中方提供了维和资金。下一步的任务是国际维和部队进入,但谁派指挥官、哪国部队进入还是个难题,因为苏丹政府害怕来自西方的军队可能损害苏丹的安全。“我们派了军事方面的工程师进行现场勘测,为将来国际社会派维和部队做准备。”何亚非透露。
问题五:如何看待联合国的作用?
何亚非回答说,联合国的行动是多边的,大家认为联合国的作用是维和或者制裁,其实,联合国最重要的作用应该是促进发展。
问题六:你如何看待经济制裁?
中国不愿意在国际关系中动辄使用制裁手段,何亚非直言道。他说,制裁有两个劣势:第一,制裁的结果是让穷人受苦;第二,制裁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只是让走私更加猖獗。其实,美国正在对中国进行制裁,或者说限制,中国购买美国的高科技产品是受到制约的。
在座谈中,耶鲁学生的提问有近半数是关于非洲的,超过了中美关系。对此,何亚非告诉记者,问题不错,没感到太意外,他们的问题是受他们国家的媒体影响的。
亨利·克利根—吉布斯也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他认为中国官员的回答很坦诚。然而,中方的说法和他平日里听到的美国官方的说法以及美国媒体的报道总是有区别。吉布斯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事实是一样的,只是双方的解释不同而已。”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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