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枪杀还是触枪而死？ 儋州18年前命案开棺重新调查

　　海口晚报网5月21日讯

　　18年前的一天晚上，儋州市新州镇南岸村村民邓冠良、陈荣成等人前往蟹池边玩耍，这时，陈荣成手中的一支长管粉枪“嘭”地响了起来，走在前面的邓冠良应声倒地，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还是纯属误杀？死者家属多年奔走呼号，全国人大介入监督，省公安厅随后成立了专案组，限定儋州警方“限期破案”。今年4月13日，该案开棺验尸重新开始调查，犯罪嫌疑人陈荣成刑事拘留一个月后取保候审。

　　5月15日，儋州检察院认为“故意杀人”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随后作出了不予批捕的决定。至此，该案历经18年至今仍无定论，案件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全国人大监督

　　18年前命案得以重新调查

　　时间是4月13日中午11时。一只掉队的白鹭，在儋州市新州镇南岸村庄上空盘旋了很久，一声长长的嘶号后，它最终向着西南方向飞去。就在这时，一条突然而至的消息，使这个不到1500口人的渔村一下子沸腾起来。“公安要开棺验尸，重新调查那个案子了”！老老少少的村民，朝着白鹭飞去的方向，涌向了300米开外的公坟。那里，沉睡着一个年轻的生命，死者名叫邓冠良，18年前他被一支长管粉枪击中腹部，后经抢救无效死亡，年仅23岁。

　　在南岸村，最激动的人可能要算78岁的老村民邓彩明了，他就是死者邓冠良的父亲。18年过去了，为了弄清儿子的死因，老人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上访，全国人大、海南省公安厅、儋州市委、市政府、市公安局等各级部门，不知跑了多少次……2006年6月份，全国人大介入监督，案件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随后，在省公安厅的牵头下，“1988·12·10”新州枪杀案专案组就此成立。18年过去了，老人最终等到了这一天。

　　目睹开棺验尸全过程的南岸村村民李余庆告诉记者，省公安厅派往儋州的法医专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棺材，棺椁里面的邓冠良下葬时所穿衣物完好无损。衣物被轻轻剥开，遇风而化。邓冠良的右手、身体右侧肝部等部位，仍可清晰看见铁砂，总共10多粒。18年前发生的这起长管粉枪致人死亡案件，在邓冠良身体上留下了足够明显的印记。拍照，化验，取证程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而后就是长久的等待。

　　一周时间过去了，取证工作仍然在继续。半个月过去了，案子还是没有任何结果。5月3日，没能等到想要的结果，邓彩明老人突然间离开了人世，走得异常仓促。

　　荒唐处理

　　人命案最终协商调解

　　事过境迁18年，谈起往事，邓彩明老人的三儿子邓俊标斩钉截铁地说：“很明显，我哥哥是被人故意害死的。”邓俊标说，之所以下此结论，他是有事实依据的。

　　据邓俊标回忆，1988年12月10日上午，受村民陈四陇的邀请，其大哥邓冠良从现东方市八所镇打工的渔场回到了南岸村。当天晚上即前往陈四陇家喝酒，现场还有另一位村民陈荣芳。晚上7时许，陈荣芳邀请邓冠良一起去抓蟹，随后，两人一起赶到了南岸村邻村白马井镇禾能村。陈荣芳的叔父陈健全在这里承包有30亩地蟹塘。晚上8时许，陈荣芳走在前面，邓冠良走在中间，陈健全22岁的儿子陈荣成手拿一支长管粉枪走在后面，几人一起准备下池抓蟹。在此过程中，陈荣成和邓冠良突然吵起了架，随后，陈荣成出口就骂：“今晚就打死你。”后朝着邓冠良的右侧腹部开了一枪，邓冠良应声倒在血泊中不醒人事，随后被送往新州镇卫生院抢救，经抢救无效死亡。

　　邓俊标称，事发当晚，陈荣成的父亲陈健全即找到他的父亲邓彩明求情：“因小美（陈荣成小名）不知道粉枪里装有弹药，不小心开枪走火打着冠良，哥啊（指邓冠良之父邓彩明），你莫报案，不然小美要赔命的，以后小美就当作你的儿子吧。你以后的一切事情就是我家的事情……”

　　邓俊标称，案发后陈荣成及其父亲陈健全等人一再央求，“不要报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私下协商”，年老不懂法的父亲邓彩明心发慈悲，加上当时的新英镇政府、新英边防派出所等有关领导支持调解，其父最后也只得认可调解处理的结果。

　　死者家属

　　“这明显是故意杀人”

　　案发后的第二天上午，时任新英镇党委副书记谭浩、新英边防派出所所长周兴生等人赶赴案发现场进行勘查。随后，两人来到了南岸村委会办公室，通过村民林显忠将其父亲邓彩明叫去谈话。两人问如何处理，其父邓彩明回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邓俊标称，1988年12月21日，其大哥邓冠良下葬完毕，陈健全将两家人的亲戚召集在一起开会，会上，陈健全再次劝解其父邓彩明：“哥，这就算了，算做不生冠良这个儿子了，小美就当作你的儿子吧，我愿赔偿6万元给你们家，且负责照顾你们夫妇两位老人的晚年生活。”陈荣成随后也在会上向邓彩明表了态：“爹，以后我就做你的儿子，给你们养老。”

　　邓俊标称，由于陈荣成父子一直不肯履行6万元的赔偿承诺，1989年初，家人即向新英边防派出所提出了案件处理请求。5年时间过去了，陈家人仍然没有任何动静。1994年起，家人开始就此案控告上访。1996年上半年，他们终于收到了新英边防派出所的答复《关于邓冠良的死亡情况说明》。《死亡情况说明》就其哥哥邓冠良的死因作出了解释。“现场目击证人证明，邓冠良系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架在蟹池堤岸上的长管粉枪，以致该枪支在下滑过程中触到硬物而自发击中死亡的，同时现场堤岸上留有粉枪的喷射痕迹。结论为邓冠良死亡属意外事件。”

　　“很明显，这是报复杀人案，凶手故意伤人致死，怎么能说是意外事件？”对于《死亡情况说明》的结论，邓俊标二哥邓俊多并不服气。他说，陈荣成报复杀人的动机很明显，案发前的3月份，陈荣成出海捕鱼，曾被越南方扣留了长达3个月时间，此间，村里曾传出了邓冠良和陈荣成的妻子关系暧昧的闲话。7月份从越南回来后，闲话传进了陈荣成的耳朵里，对方怀恨报复之心就此而起。

　　嫌凶家属

　　“是他自己触枪而死”

　　意外事件？枪支走火？故意杀人？长管粉枪案论争就此开始。5月18日上午10时许，记者赶到了另一方当事人陈荣成的家中。亮明身份，陈荣成的妹妹陈荣川称，4月6日其哥哥陈荣成被儋州市公安局刑事拘留，5月17日被取保候审，因身上有伤，出来之后就和嫂子赶往海口看病。

　　记者问陈荣川可否提供陈荣成的联系方式，以方便采访，对方称其哥哥陈荣成没有手机，无法取得联系。记者随后提出采访陈健全，陈荣川回答，其父也不在家。

　　邓冠良到底怎么死的？记者向陈荣川提出了这一疑问。对方坚称自己一点也不知情，随后警惕地躲避开了这个话题。“听有的村民说，是邓冠良自己不小心踩中了粉枪，导致了枪支走火，情况是不是这样？”记者问。未曾料到，陈荣川这下非常干脆：“那肯定是嘛！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啊！”既然如此，具体细节又如何？面对记者的这一疑问，陈荣川再次缄默不语。

　　关于邓冠良和其嫂子有“暧昧关系”的说法，陈荣川也坚决地予以否认。临走前，记者给陈荣川留下了联系方式，对方承诺让其哥哥陈荣成给记者回话，截至发稿前，记者仍未接到其回话。

　　5月18日上午11时30分许，记者前往目击者陈荣芳家采访。意外的是，该人也不在家。就在两三分钟前，陈荣成的母亲赶在记者之前抵达了陈荣芳家。同样，记者也留下了联系方式，但也一直没见陈荣芳的回话。

　　南岸村采访期间，记者每到一处，陈荣成的母亲和其一位亲戚均保持10米的距离，一直尾随在记者身后。

　　证据不足

　　检察院不予批准逮捕

　　邓俊多称，1996年开始，家人加大了信访控告力度，先后找了儋州市委、市政府、市人大等各级部门，但一直未有结果。1999年他们再次向省公安厅上访，情况还是如前。2005年全国公安大接访期间，家人再次上访至儋州市公安局，在何庆红局长的支持下，该局刑警大队受理该案。仍然未有任何结果，2006年6月，其父亲邓彩明只身前往北京，找到了全国人大，全国人大领导作了批示，同时介入监督，案件随后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

　　5月18日下午3时，记者赶赴儋州市公安局采访。该局一位负责人称，全国人大介入监督后，省公安厅牵头成立了“1988·12·10”新州枪杀案专案组，同时还作了限期破案的要求。随后，儋州市公安局即以故意杀人案立案调查。2007年4月6日，陈荣成被刑事拘留，4月13日，在省公安厅的重视下，该案开棺验尸进行了取证。后由于证据不足，5月17日陈荣成被取保候审。

　　记者了解到，儋州市公安局5月11日曾以《儋公捕字?眼2007?演第111号》文书，向儋州市检察院提请逮捕犯罪嫌疑人陈荣成。检察院审查认为，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5月15日作出了“决定不予批准逮捕”的决定。案件随后退回了儋州市公安局补充侦查。

　　“把案件弄清楚，替受害者伸冤，这不是靠嘴说，要靠证据的支持，并形成证据链条。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18年，事过境迁，部分原始材料和作案工具有的已经丢失，造成了证据的灭失，有的人证物证也已经不足，这给办案带来意想不到的难度，警方会一一克服，加紧审查取证，在期限内把问题弄清楚，还受害者公道，让犯罪分子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我们的应尽责任。”儋州市公安局有关负责人随后表态。

　　检察院

　　该案存在诸多谜团待破解

　　“无论如何，当时的办案人员都应该弄清事实的来龙去脉，立案进行调查，而不应该主张、支持双方进行调解。当初的办案人员不负责任，为该案今日的诉争埋下了后患。我们考虑，应该追究当时相关办案人员的行政责任。”儋州市检察院一位负责人5月18日下午6时许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儋州市检察院负责人称，他曾详细审阅了被害人家属呈送的上访材料。而且还多次听取了案件的侦破情况汇报。该案的焦点问题即在于，到底是故意杀人，还是枪支走火，还是纯属误杀？从受害者家属提供的材料，看不出这是一起故意报复杀人的案件，而且，材料中还留有诸多的谜团。根据犯罪嫌疑人自己的供述，这起案件系过失杀人，或者纯属误杀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故意杀人，陈荣成有没有作案动机？作案动机能不能站得住脚？值得商榷。另外，作案工具去了哪里？粉枪到底是谁的？当时陈荣成站在什么位置，又是怎么开的枪？死者和犯罪嫌疑人陈荣成的妻子到底有没有‘暧昧关系’？案发前陈荣成到底多大年纪，有没有结婚？这些问题事关案件的定性，都必须弄清楚。毕竟，案件事发至今已经18年时间，要求警方限时间破案，并不现实，所以，在事实不清，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检察院就下了不予批准逮捕的结论，这是对案件负责。”该负责人说。（罗晓宁）

　　（来源：海南特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