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污染高重视难治理 折射环保与经济艰难博弈

向空中喷云吐雾的高炉

治理后安林高速环境质量明显改善

像这样的料场，安林公路沿线还有多处

沿线多家水泥企业已被拆除

　　四次“环保风暴”依然难以吹尽污染阴霾，安林路治理之难折射环保与经济的艰难博弈——安林“污染走廊”的前世今生

　　本报记者 秦国防

　　安阳市通往林州公路、高速公路两侧，小水泥、小钢铁、小铸造等企业密布，这成就了其安阳“工业一条线”的美名，同时也因污染严重戴上了“污染走廊”的帽子。

　　2005年1月，安林公路环境污染问题受到李成玉省长的严肃批评和省政府的高度关注，被列为全省5个环境保护重点治理区域之一。

　　趋于饱和的环境容量要求节能减排，发展地方经济要力保支柱产业，两难之下，政府怎样取舍？两年多综合治理，效果究竟如何？治污难，难在何处？日前，记者与省环保局执法检查组一道暗访安林“污染走廊”。

　　5月15日下午5点多，安林高速公路水冶镇出口以东大约3公里处。

　　记者与省环保局执法检查组正沿路查看大气污染状况，只见路北数百米处有两片厂区升起滚滚黑烟。记者一行随即下了高速，循着黑烟升起的地方找过去。这两个厂都在安林公路旁边，一个叫汇丰钢铁有限公司，一个叫锦镕钢铁有限公司。

　　记者一行首先进入汇丰公司厂区。刚一下车，一股刺鼻的浓烟迎面扑来，让人顿感呼吸困难。厂区内尘土满地，炼铁炉内火光熊熊。奇怪的是，这些炼铁炉外都包着一层板材，走近才能看清是炼铁炉。省环保局的邵丰收同志告诉记者，这些包在外层的板材其实就是伪装，目的是掩盖超标排污的劣行。

　　而在锦镕钢铁有限公司大门外，十几辆送货的卡车一字排开，进入厂区，只见四台烧结机正紧张地生产。

　　记者一行于当日下午4点到达安阳，随即沿安林高速公路向西开始查看，随后沿安林公路折返。

　　在安林高速公路曲沟服务区附近，一家名为长江铁合金厂的企业院内烟雾弥漫，黑烟直冲天空。省环保局的同志证实，该企业未经环保审批，属非法生产、非法排污。

　　河南省湖波水泥有限公司位于安林路沿线，检查组一行进入该厂时，发现料场没有任何防风防尘设施，物料全都露天堆放，随风飘起，院内尘土飞扬、乌烟瘴气。类似的现象，在安林公路两边还有多处。

　　多次来检查污染情况的省环保局污染控制处处长马新春说：“和以前相比，变化很大，但并没有完全达到预期效果，治理工作任重道远。”

　　［工业走廊VS污染走廊］

　　“治理以后好多了，以前那日子才没法过呢。”在安林公路旁开百货店的一位商户苦笑着告诉记者，“老百姓中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安林公路‘三大怪’：柏油马路灰土盖，坐车没有走路快，太阳变成月奶奶”。

　　安林公路是从安阳市区通往林州市红旗渠景区的主要交通干道。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沿线上马了众多小规模的水泥、建材、钢铁企业，形成了支撑安阳经济的西部“工业一条线”。

　　这些企业生产工艺设备落后，粉尘及废气排放量严重超标，同时，由于物流量大，运输煤炭、水泥、钢渣的车辆来往频繁，物料沿途抛撒，造成二次扬尘，沿线整日烟雾弥漫、尘土飞扬。

　　安阳市环保局的同志告诉记者，整治前，该区域空气中总悬浮颗粒物最大值超过国家空气质量二级标准7．5倍，空气降尘超标率为100％，成了名副其实的“污染走廊”。

　　［“孔雀”为何难开屏］

　　安阳县水冶镇，是“污染走廊”上一个有代表性的区域。

　　该镇位于安阳市西二十二公里处，改革开放以来，水冶飞速发展，成为安阳西部地区的工商业中心，多年稳居全省乡镇综合经济实力第一。

　　这里有安阳钢铁公司水冶炼铁分厂、河南省安阳矿务局、河南省安阳化肥厂等大中型企业，县、镇、村办企业及私营企业更多达数百个。

　　经济迅猛发展，环境日趋恶化。当地居民戏称：“我们一星期吃一块粉灰砖，一年吃掉一块预制板。”

　　水冶原本是人文、自然景观富集之地。水冶镇老城区由于保护完整，被选为电影《孔雀》的主拍摄地。据说，导演顾长卫选中该镇的主要原因在于：从全国来说，像水冶镇这样完整的老城区已经不多了。

　　水冶镇处在安阳县各个旅游景点的中心——镇西北的珍珠泉，原是安阳八景之首；镇北的马氏庄园，是清代两广巡抚马丕瑶的宅地；西边有清凉山唐代文化旅游区；南边是赵河生态旅游区、灵泉寺文化旅游区和小南海风景名胜区。

　　“整合水冶镇附近的资源，以水冶镇老街带动周边的发展，这一带的旅游将会火起来。”《孔雀》风靡全国后，有人曾这样提议，但是，这一想法立即遭到质疑：水冶到处高炉林立，晚上都看不见星星，马路上全是尘土，每天鼻孔里都是黑糊糊的，凭这环境能引来游客？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让“孔雀镇”的旅游业至今难“开屏”。

　　［“环保风暴”第4波］

　　治理“污染走廊”，刻不容缓。

　　2005年年初，安林公路环境污染问题受到李成玉省长的严肃批评。省政府对此高度重视，将其列为全省5项环保重点治理内容之一加以整顿。整治范围包括安林公路两侧各1公里内的大气污染源，安阳县水冶、曲沟、许家沟等大气污染严重的局部地区，以及安林高速公路经过区域的大气污染源。

　　李成玉省长明确指示：污染治理“必须达到标准，不能退缩！”

　　按照整治方案，要关停重污染企业或工艺落后企业200多家。这意味着，安阳市一年减少2．5亿元的财税收入、60亿元的产值……

　　虽然痛惜，安阳市领导依然表现出“壮士断腕”的勇气。

　　据安阳市环保局副局长陈绳建介绍，综合整治中共关闭取缔和停产整顿各类污染企业267家，取缔淘汰了年生产能力10万吨以下的普通水泥机立窑生产线，使安阳西部水泥企业由整治前的56家减少到18家。

　　为使沿线道路环境得到美化，共拆迁各类建筑物12．3万平方米，栽植各类树木2万余株；购置了大型清扫车、洒水车等机械，加强了道路清扫工作。

　　据记者与执法检查组在沿线了解，安阳市在整治中确实下了很大工夫，但仍有个别企业不能实现达标排放，检查中看到的10来家企业，几乎每家都存在超标排污现象。安林公路的管理还不到位，二次扬尘仍然很重。

　　自1996年起，安阳市先后组织“乡镇企业污染防治1122工程”、“清理整顿违法排污企业，保障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环保专项行动”、办理代表所提“治理西部大气环境污染议案”等集中整治活动，但是，沿线部分污染企业总是关关停停，安林公路的环境污染问题始终无法得到彻底根治。

　　人们有理由追问：如果这次整治仍然留有死角，还需要多少次“环保风暴”才能吹散安林路上空的阴霾？

　　［艰难的博弈］

　　安林公路和安林高速公路环境整治，牵涉到地方财政收入，牵涉到众多企业经营者和职工的命运，注定是一场艰难的博弈。

　　“环保风暴”劲吹之下，部分企业已经意识到了不改不行，正在主动调整。沿线原来粗放的只是生产铁块的钢铁产业正向规模化、深加工方向发展。另外，当地9家大型钢铁企业在经过了多年的竞争之后，选择了主动联合——成立以永兴为龙头，包括博盛、宏达、鑫源的集团公司；成立以华诚为龙头，包括锦镕、汇丰、兴冶、恒昌的集团公司。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支持铁腕治污。

　　安阳县的二氧化硫年排放指标为1．2万吨，实际排放量已超过2万吨，环境容量的限制导致一些项目难以获批。水冶镇好几位企业主跑到山西去了，短短一个月带走3个亿，这让当地人很是惋惜：同顶一片天，为什么人家在山西就能发展？

　　怀有抵触情绪的企业主不在少数。

　　5月15日下午，在水冶镇太行炼铁厂门口，省环保局污染控制处处长马新春向门卫出示了环保执法证，车子正要开进厂区，门卫赶紧冲到车前挡住：“没有经过老板允许不能进。”看到另外一名执法人员正扛着摄像机拍下排污场面，门卫一边用手捂住摄像机镜头一边叫：“不能拍！不能拍！”

　　安阳县县长张保香告诉记者，安阳县是整治任务最重的区域，由于此前已经进行过几次大的整治，沿线不少农民多次拆迁，现在批宅基地比较困难，再让农民动迁工作很不好做。至于水泥企业的问题，张保香表示，县里正准备把现有的小水泥企业整合为两个粉磨站，其他企业一律在年底前关闭。

　　“从现在的苗头来看，由于关闭在即，一些水泥企业干脆不再上新的治污设施，原有的设备也不开了。要加大监管力度，防止这些企业活一天算一天、肆无忌惮地排污。”省环保局污染控制处处长马新春说。③13

　　（图片由朱郁建摄）

　　向空中喷云吐雾的高炉

　　治理后安林高速环境质量明显改善

　　像这样的料场，安林公路沿线还有多处

　　沿线多家水泥企业已被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