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凤娇和她的同事在苗圃里忙碌
陶凤娇和她植下的防风林
昔日的荒漠变成了绿洲 本组图片均由本报记者 汪承贤 摄
造林领头人陶凤娇
昌江海岸线全长52公里，适宜造林海岸线长度为47.2公里，全县沿海防护林面积52596亩，其中23286亩划为国家重点公益林。在我省其它市县，海防基干林带的宽度一般被定为沙地200米。而在昌江，省林业局专家建议把海防基干林带的宽度增加到1000米。这个“与众不同”的要求，也恰恰说明了昌江沿海地区的荒漠化的程度曾经是多么的严重。
2006年6月，省人大《森林法》执法检查组环岛检查时，对于昌江的海防林建设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韩至中甚至欣喜地说：“到昌江，我们看见了海南海防林的希望。”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昔日的荒漠变成了今日的绿洲？是荒漠植树的先进经验，是引进公司营造海防林的新模式，还是一系列有力的保护措施？答案似乎有很多、很多。但最终，记者的目光落在了一群普通的女人身上，她们用女人特有的柔韧改变了沙漠的无情，在昌江创造了一个15年在沿海流动沙丘上造林18820亩的治沙造林奇迹。
为筑起一道“挡风墙”
弱女子走上漫漫植树路
在距离昌城3公里左右的昌江海防林苗圃里，记者见到了这群创造奇迹的女人和她们的领头人陶凤娇。
苗圃有20多亩地，陶凤娇和姐妹们正在地里用心地培育着一株株小小的木麻黄幼苗。也许是因为羞涩，这些“娘子军”看到记者都笑着躲得远远的，只剩下了陶凤娇跟记者聊起了她跟海防林的故事。
陶凤娇是土生土长的昌化人，从她记事起，海边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小时候，她跟村里的小姑娘去海边捡螺，海风吹来，细沙密密地打在她们脸上、身上，生疼生疼。她想，要是有一堵大墙挡住这些风沙就好了。
1986年，凤娇的丈夫因意外去世，24岁的凤娇只得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独自生活。那时，凤娇每天都会去海边的渔船上批一筐鱼虾拿到镇上去卖，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她赚的钱足够母子三人不愁吃穿。
一次刮台风，海上的渔船收到消息急忙往回赶。等渔船赶到昌化港时，已是退潮时分，港口变成了沙滩，渔船进不了港，只得停在港口附近听天由命。台风来了，风卷起的巨浪无情地把一艘又一艘渔船打得粉碎。转眼间，数十名渔民命丧黄泉。台风终于停了，村子里哭声一片。仅凤娇所在村庄死亡的渔民就有30多人，有的家庭甚至一次性失去了家里的所有男丁。
凤娇家没有亲人遇难，但她眼看着那些她熟悉的面孔竟然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小时候关于“墙”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要是有一堵墙能挡住风沙就好了。那样沙子就不会堵住港口，退潮时渔船也能安全回来。可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有这样一堵墙？
1992年，一个外地老板来到昌化，招育苗和种树的工人。老板出的钱很少，要干的活却很辛苦，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干。一个外地人为什么要在沙地上种树呢？凤娇感到有些好奇。很快，她打听到这个老板从林业部门承包了一批树苗，他是来昌化种海防林的。如果树能种活，就能挡住风沙。
凤娇被打动了，也许海防林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墙”。她放下收入较高的卖鱼生意，毅然选择了收入很低的育苗、种树工作。
从此，她一干就是15年。
再苦再累也要种树
一家两代力筑海防林
“我以前从没有想过，在流沙上种树是这么苦、这么难！”尽管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真正种起树来，凤娇还是不止一次累哭了。
昌化镇日照强，气温高，旱季长达8个月之久，年蒸发量是年降水量的两倍。昌化镇棋子湾、中角至小角一带的流动沙地更是全省有名，这里没有一草一木，看上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在白茫茫的流动沙丘上种树谈何容易，这里连德国专家考察后都下了无法治理的结论，而凤娇和姐妹们要征服的地方正是这里。
每天早上4点钟，凤娇匆匆起床煮好一天吃的稀饭，全付“武装”后便去苗圃取树苗。沙漠里太晒，凤娇不仅要穿长袖长裤、戴着帽子，还要用一块布包住整张脸。穿鞋在流沙地走路使不上劲，所以凤娇去种树时不得不打赤脚。挑着130多斤重的树苗，带上五六斤淡水和要吃的稀饭，凤娇踏上了漫长的种树之路。
从苗圃到要种树的地方很远，全靠凤娇一步步走去。肩上的树苗总是越挑越重，不到目的地，凤娇的汗就已经湿透了全身的衣服。肩膀上的皮肤早就被磨破了很多回，最后竟变成了又黑又粗的一片。太阳出来了，白沙被晒得滚烫，凤娇的脚底板上烫起了一个又一个水泡，每走一步都象针扎一样疼。
天气太热，为了不因脱水而晕倒，凤娇只得不停地喝水。可喝水太多的后果就是，她手脚全都肿了起来。每天晚上她回到家后，不得不靠浸泡热盐水来消肿。
凤娇最怕的不是吃苦，而是树苗总也种不活。她们辛辛苦苦地忙了一整天，才种下了一片小树苗，可第二天去一看，因为风大缺水，小树苗竟然全都死了。看着一株株枯死的树苗，凤娇心疼得直掉泪。
因为收入太少，凤娇和儿子们过得很苦，大儿子9岁时就因为家贫而辍学。凤娇为种树早出晚归根本顾不上管孩子，怕儿子一个人待在家里学坏了，凤娇便带上儿子一起去种树。
凤娇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带大儿子去种树时的情景。在炎炎烈日下，又瘦又小的儿子跟着她在沙漠上走了一整天。实在走不动了，儿子坐在地上直哭：“妈，我走不动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呀？”凤娇把儿子搂在怀里：“乖孩子，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等晚上妈妈领到了工钱，妈妈给你1元钱，让你明天买早餐吃。”
凤娇母子平时从来没有早餐吃，更别提去外面买来吃了。对于凤娇的儿子来说，妈妈的承诺实在是一个很大的诱惑。第二，儿子第一次吃到了外面买来的早餐。想起这些往事，凤娇的眼睛红了。
后来，她的两个儿子先后都成了她种树的好帮手。
15年心血染绿荒漠
流沙上造林18820亩
种树的日子再苦再累，凤娇和姐妹们都没有放弃。在我省林业专家的指导下，凤娇和姐妹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摸索着。
木麻黄幼苗的树皮常常会被风沙打掉，她们就想出了用剪开的塑料管套在树身上的做法。这种做法效果不错，但成本太高，最后她们只得放弃。
流沙固定不了，木麻黄就难以成活，她们开始尝试先固沙后造林的方法。先在流沙上种植生命力强、根系发达的露蔸（野菠萝），待露蔸成活形成了防风固沙的网带后，再在中间种上木麻黄。这一次，她们的尝试终于成功了。
刚种下的幼苗常常因缺水而枯死，她们就在种植前浸泡幼苗，然后再把根部包上营养袋。这样一来，幼苗种下7天内都不会缺水，这就为幼苗成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经过了整整5年的不断尝试，1997年，妇女造林队种下的1000亩木麻黄终于活了。凤娇她们也总结出了在流动沙丘上种树成活的关键：一要营造露蔸生物固沙带；二要培养大苗壮苗；三要深栽；四是苗木种植前浸泡、雨季前旱天造林。
有了成功的经验，凤娇和姐妹们信心更足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们赤脚的足迹留在了棋子湾、中角、小角所有的流动沙地上。她们用汗水和心血，让一片片白沙一点点变绿。
转眼，15年过去了。凤娇带领着几十个姐妹们先后在流动沙丘上造林18820亩，这个数字相当于目前整个昌江海防林面积的36%。
站在棋子湾，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海防林，凤娇心里总是充满着自豪。凤娇和姐妹们种下在海防林，已经彻底改善了昌化一带的生态环境，因为渔船无法进港避风造成渔民死亡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凤娇当年想为昌化建一堵“挡风墙”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15年来，跟着凤娇一起种树的姐妹们换了几批，但凤娇一直没有离去。凤娇告诉记者，种树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只要昌江还有地方需要新种、补种、更新海防林，她就会一直种下去，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记者对话陶凤娇
“我愿意种树，因为人命大过天 ”
记者：种树又苦又累赚钱也不多，你当初为什么要放弃卖鱼的生意改行种树？
陶凤娇：人命大过天，种树挡住了风沙，就不会再有人因为风沙而送命。我不卖鱼，也就是自己苦一点，儿子苦一点，但儿子喝稀饭也同样可以长大。如果没有人去种树，风沙就还会害人送命。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保护人命更重要。
记者：因为你的选择，你的两个儿子很小就辍学了，这些年又吃了很多苦，现在只能靠打短工维生。儿子埋怨过你吗，你后悔过吗？
陶凤娇：儿子、媳妇从来没有因为我种树的事说过一句埋怨的话。他们都很孝顺，很支持我种树。但我心里也知道，就是因为我坚持种树，儿子才会比别人家孩子吃了更多的苦。想到这些，我也会有点难过，但我不后悔，因为种树防沙最重要。
记者：种树太苦了，这些年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陶凤娇：有一次，我真的很想放弃，但不是因为种树太苦太累，是因为村里人不理解我，甚至骂我。牛最爱吃木麻黄幼苗，为了护树我就去赶牛，很多人因此骂我。有一回，村里一头牛因严重毁坏海防林被有关部门的人打死了，牛的主人便认为是我告的状，根本不听我解释，闯进我家骂了三天。孩子吓得直哭，我也委屈得直掉眼泪。我是为了大家好呀，可大家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很灰心，我当时想，我再也不要种树了！
记者：后来你为什么又继续种树了？当初骂你的人现在理解你了吗？
陶凤娇：后来我想开了，如果放弃不种了，只能让别人笑话我，还不如种到底，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我是为了谁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种树带来的好处，当初那些骂我的人现在对我都很客气，碰到我还会主动打招呼。
记者：种了这么多年的树，现在你的收入有没有提高？
陶凤娇：现在我负责管理苗圃，下半年会跟着种树，收入是比以前高了些，再加上两个儿子打短工的收入，现在我们家每个月的总收入有1000多元，要养活一家8口人，日子还是过得很紧。不过，我不太在意这些，日子能过就行了。如果我当初是为了多赚钱，我就不会来种树了。
记者：这些年，最让你高兴的事是什么？
陶凤娇：看到我种的树苗长成了树林，听到别人夸这些树林又大又挡风，就是我最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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