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选斌在他的集水池中取水。
张志峰 摄
神农架，神秘莫测，令人神往。32岁的袁选斌，在湖北神农架护林防火瞭望塔上，坚守了1400多个日夜，这里已连续26年无重大森林火灾。他身上该有很多传奇吧？袁选斌微微一笑：我的工作是瞭望、记录、报告，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生活很平淡。
4月底，在大兴安岭火灾20周年之际，记者两次冒雪登上瞭望塔，和他一起将日历翻回过去。
神农架风光无限，防火瞭望员却要面对生存的考验
瞭望塔与海拔3105米的“华中第一峰”神农顶遥望。
1997年，袁选斌成为神农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林业工人。他的父亲是神农架第一届瞭望员。2002年，前任哨兵值守到期。在父亲的建议下，年轻的袁选斌申请接替当瞭望员。
神农架风光无限，袁选斌面对的却是生存的考验。在这里，蔬菜是奢侈品，他不会做饭，就学着煮稀饭。每次喝得肚子发胀，转眼就饿。
饭菜可以凑合，水却不能不喝。神农架不乏瀑布、溪流和山泉，瞭望塔附近却没有水。前任哨兵留下一小片“湿地”，一天能渗出一担水。山顶空气稀薄，他挑水时感到呼吸急促，休息3次才能走完300米的崎岖山路。他的理论是：“要靠活动增加热量，又不能太剧烈，这里缺氧。”
遇到大雪封山，储备水用完了，袁选斌就开始四处找水。皑皑白雪漫山遍野，但雪水却有杂质和异味。冰块化的水稍好一些，他就到悬崖边砍冰。他还在瞭望塔后找到一个较陡的土坎，把竹竿插进土里，另一端悬空。中午冰雪消融，雪水经过草甸和泥土过滤，顺着竹竿一滴一滴淌进桶里——这就是最好的“纯净水”。“我在这儿明白了一滴水对于生命的意义。”
山上最低气温是零下30℃，一年中有6个月下雪。最初他用一种小温度计来测温，温度计竟被冻裂了。瞭望塔以前的门、窗框是铁制的，摸上去冰冷刺骨。曾有一位姓郭的客人不小心摸上铁门，手竟然被“粘”在门上。
在海拔3000米的瞭望塔，袁选斌喝的是“永远烧不开的水”，吃的是“永远煮不熟的饭”。在这里，他开始了另一种生存。
空气稀薄、吃水困难可以忍受，最难熬的是寂寞和恐惧
春节属于重点防火期。2003年除夕，袁选斌为自己做了“四菜一汤”，倒上一杯苞谷酒，一个人在荒山野岭过年。那时他结婚才一年多，新婚的妻子烧得一手好菜，他却吃不上香喷喷的团圆饭了。忆及当时情景，袁选斌偷偷抹起了眼泪，“条件艰苦、空气稀薄、缺少水吃，这些都可以忍受，最难熬的是寂寞和恐惧。”
这里人迹罕至，常年相伴的是呼呼的风声。有时太憋闷了，他就朝天大吼一声。白天还好，夜晚降临后，四周一片漆黑，不由人不紧张。可他还要按时戴着头灯登塔瞭望。袁选斌说：这时总觉得人的生命太弱小了。
回到屋里就紧闭门窗，点上蜡烛，把亮闪闪的板斧提到床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看小说，直到困倦淹没恐惧时才渐渐睡去。他在附近发现过黑熊的踪迹，夜空里格外凄厉的野兽怪叫，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他是民兵，经上级批准，后来他睡觉时就把那支步枪放在身边给自己壮胆。
平时除了向指挥中心报告时要张嘴，难得有人和他说话。有时看到一些游客路过，他就特别激动。如果有人和他说上几句，他就特别兴奋，真想拉住人家聊上一天。“没办法，我就经常和自己说话，也只能和自己说话。”想起这些，袁选斌摇着头笑了。
防火哨兵的工作人人都会做，坚守下去却不容易
袁选斌的工作很“简单”：每天定时观测、记录、报告、巡山等。这工作人人都会做，坚持下去却不容易。
“责任和亲情都重要，关键时刻我只能选择前者。”2004年3月10日上午，已到预产期的妻子打电话说快要生了，袁选斌赶紧请假，准备等替班的人一到就下山。下午3时，袁选斌例行瞭望。突然接到电台呼叫：板桥方向发生火警。他立刻检查电台中继设备，保证通讯畅通。瞭望发现火点位于重庆巫山一带，他迅速将更准确的火情向指挥中心报告。
晚上10时前方将火扑灭，他一身疲惫地搭便车下山。赶到家里已是子夜，妻子已经生了，母子平安，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为解决袁选斌的生活问题，前年9月，管理局将他的妻子潘世菊招为临时工，让她到瞭望塔协助工作，一岁多的孩子不得不留给家里人。
即使两人做伴，同样要面对生命的考验。今年4月16日零时，瞭望塔遭到雷电袭击，四周漆黑一片。大雨滂沱，他们向外张望，一道闪电仿佛在眼前掠过。两人赶紧躲进一间小屋，坐下来双脚抬离地面。一直到凌晨5时，雷电才消失。
4年多来，袁选斌发现的5次火警，都被及时扑灭。他目前的“最高荣誉”是管理局先进个人，实在没什么“壮举和业绩”。可正是成千上万的袁选斌们默默地构筑了一道坚固的“防火墙”，才有了连续26年的平安。
近两年，管理局派人将瞭望塔内部装修一新，装了固定电话，配了电视机。袁选斌用上了液化气，还有煤炉。在原来的水池附近挖了一个大池子，可用泵抽水到瞭望塔跟前。避雷的问题正在解决。妻子是助手，能吃到她做的热饭热菜，袁选斌知足了。
条件改善了，还有新的挑战。也许最大的考验在于还能坚持多久。对此，袁选斌平静地说：我会继续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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