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程建辉 通讯员张丹 文/图
“如果明年还是找不到工作的话,我只能自己创业了,回家乡邯郸开办一个英语学习班。虽然这和我的理想相去甚远,但为了谋生,只好如此了。”2006年度“河北十大新闻人物”、被称为“当代张海迪”的北大残疾女博士郭晖,掌握英语、法语、日语、德语、拉丁语五门外语,多次获得国家级奖学金,但当她面临毕业时,一年内向北京、天津、上海、重庆等地的高校投递了一百多份求职简历,均遭到拒绝,理由很简单———她身体有残疾。
辛苦读书
26日,当记者见到郭晖时,她正趴在宿舍的床上看书。“我12岁时,因为医生误诊造成高位截瘫,大夫说不能长时间坐在轮椅上,最好每隔两个小时就换个姿势休息一下。所以我休息的时候就趴在床上看书,这样休息、读书两不耽误。”郭晖说。
“不过趴着读书也挺辛苦,长时间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胳膊会很酸疼。尤其夏天的时候,床上铺了草席,趴得时间长了,胳膊肘上就起趼子,一用劲儿趼子就裂开了,鲜血直流。父亲专门给我做了副海绵垫子,垫在胳膊下面,这样可以坚持学习。”她说。
2003年,郭晖如愿考取了北京大学英语系博士。她说考博的原因很多,里面也夹杂着无奈:当她获得山东大学英语专业硕士学位后,想应聘一所学校的教师,却被招聘单位拒绝,理由是她身体残疾,并且是自考硕士学历。
面对对方的无情,郭晖感到心痛:“身体残疾是因为医院的误诊,不是我的错。我从小学五年级就辍学,没有办法像同龄人一样走进校园,但我自学了初中、高中、专科、本科、研究生的全部课程,我的成绩告诉大家,我并不比健康人差。学校的歧视让我感到伤心。”
遭遇挫折后,郭晖并没有去找学校领导理论,而是默默选择了继续读书,“我要拿到更高的学历,要进全国最好的学府,我要证明我自己。”考取北大英语系的博士,对于正常人来说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更何况一个下肢截瘫的年轻女子。郭晖回忆自己的考博之路,“我考一次的成本,等于别人考三次,因为每次我们家都是三个人上考场的。”由于行动不方便,参加考试时要由哥哥把她背进考场,母亲负责照顾她上卫生间。“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我尽量少吃饭,少喝水,实在渴得不行了就咽点儿唾沫,这样可以减轻点儿体重,还能避免总上厕所。”
郭晖的超常付出,终于换来了回报。2003年,郭晖被北京大学英语系录取,攻读博士学位。
博士生的上课地点很分散,往往要在几个教学楼间往返,其中只有少数教学楼配有无障碍设施。所以正常的上课,对于郭晖也充满了困难。“每次上课我都要提前去。从宿舍到教学楼,别人骑车可能5分钟就到,而我通常要花上20分钟左右。有的教学楼没有无障碍设施,我没办法操作轮椅自己上楼,只能靠好心同学帮忙抬上楼梯。有的时候到教学楼下时间早了或者晚了,遇不到其他同学时,我就没办法进教室。”
由于长时间坐在轮椅上,2004年3月份,郭晖因为褥疮住进了医院。一个月后归心似箭的郭晖匆匆出院,手术的刀口还没痊愈,医生告诉她不能长期坐着,更不允许坐轮椅去上课,因为一节课至少要上两个小时。但是,郭晖还是没有听医生的。“那学期别的同学一般修三门课,我却修了五门。如果不尽快完成要修的课程,日后开题或资格考试时会牵扯很多精力。为了跟上课程,我只能坚持着上课去,实在受不了了,就用胳膊支撑着,稍微站一下。”
那一学期郭晖通过了所有考试,还拿到了奖学金。
在北大这几年,郭晖被评为“全国优秀大学生”,并获得“五四青年论文竞赛奖”。
亲人守护
对于自己长达10多年的自学、读书生活,郭晖觉得自己付出了太多,家属、老师、学校也为她付出了太多。
郭晖父亲今年74岁,母亲67岁。“家人为我付出得太多了,因为我,父母无法过上正常的老年生活。尤其是母亲,现在还要邯郸、北京两地奔波。”
郭晖有两个哥哥。“给我治病的时候,哥哥们也在上学,家里的开销很大。”1996年初,山东大学在邯郸开办英语研究生班,郭晖想报名,一打听,三年下来费用需要一万多元,“父母硬是借了几千元,给我交上了首期费用。”
郭晖上自考大专班时,教室在五楼,每次都是父母背她上去。当时父母都已经是60来岁的人了,每次都是替换着背她上去,父亲背到二楼,再换母亲背。后来一次背郭晖时,父亲弄伤了腰,从此开始换哥哥背。“现在家里的经济也不是很宽裕,大哥下岗了,父母的工资不但要照顾我,还要补贴大哥家里,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舍不得穿,舍不得吃。”
目前,郭晖的母亲也住在郭晖的宿舍内。“母亲在这里可以帮我买饭,因为好多食堂没有无障碍设施,而有无障碍设施的食堂里的饭会很贵,另外,母亲还可以帮我到系里交表格、作业或者拿信件等别的东西。”
感激北大
“对于北大我是充满感激的,我是他们接收的第一个坐着轮椅的博士生。”郭晖说,“当初,和沈弘教授联系时,他鼓励我报他的博士生,并且按照成绩择优录取了我,给了我和正常学生同等的待遇。”
入校后的第二天,宿舍和水房的门前就专门磨了个斜坡,方便郭晖的轮椅上下,她宿舍里的卫生间也被改造成了残疾人专用卫生间。每次去食堂打饭,也会有师傅主动招呼郭晖,给她帮忙。郭晖生病住院时,北大给她报销了90%的费用,系里知道她经济困难,给她提供了两学年的助学金。“修拉丁语课时,由于上课时间太长,导师怕我的身体受不了,劝我不用去上课,让我把不懂的问题记下来,每周他都会来到宿舍亲自辅导我。”如今,郭晖已经掌握了英语、法语、日语、拉丁语、德语五种语言,“我有实力去做一名高校英语教师,我也很喜欢做一名教师。”
求职碰壁
从2006年11月开始,郭晖开始在网上寻找各种招聘信息,并向北京、天津、上海、重庆等地高校投递了100多份简历,但都遭到了拒绝,因为她身体残疾。
读博之前,郭晖到邯郸某大学应聘,学校拒绝了她,说她身体残疾,而同年,该学校招收了一个英语专业的自考大专生。这让郭晖伤透了心。
读博期间,北京一个外语类学校请她去试讲,她坐着轮椅上了讲台。下课后,那个学校的英语系领导跟她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之后再没跟她联系。
“我们同专业一共有20多名同学,他们大多能做兼职,比如去一些学校代课,每节课都能拿到一二百元的课时费。钱虽然不太多,却能改善一个博士生的生活,同专业的好多硕士生也在给自考班上课。可我却不行,不是因为我的水平,而是因为我的身体。”
有一次,一个自考班需要英语老师,郭晖主动和对方联系,但对方一听说她身体有残疾,赶忙改口说想找个有经验的老师。
“一个博士生去为自考班学生上课,我认为绰绰有余了,可人家不用我,宁可要一个研究生或者本科生。有些时候我自己都在怀疑,自己付出这么多努力去读博士学位,到底值不值?”
由于论文题目难度比较大,郭晖推迟了一年毕业。“现在我想好好把学问做扎实,如果明年还是找不到工作,只能尝试自己创业了,回家去开办一个英语学习班,教学生课外英语。而实际上办英语班这件事,用英语本科学到的知识就足够了,硕士、博士阶段学到的知识根本用不上,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不仅是我个人的浪费,还是社会教育资源的浪费。”
但愿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这是近期以来北大博士郭晖的希望和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