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是美国的阵亡将士纪念日。在人们为战场上死去的美军士兵默哀时,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美军士兵仍没有摆脱死亡阴影。
美国海军少校约翰·罗科2004年底从伊拉克战场回国后,整整3个月无法走出心理阴影。
2005年2月一个晚上,罗科答应妻子去看医生。但第二天早上,这名时年40岁的直升机驾驶员在加利福尼亚州彭德尔顿军营内自杀身亡。根据先前安排,他本应在几天后再赴伊拉克。
像罗科这样的美军士兵并非少数。美联社28日报道,从伊拉克回国后,许多美军士兵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由于军方没有给予这种心理疾病足够重视和及时救助,不少美军老兵选择自杀。美国国防部因此遭到老兵家属和民间组织指责。
“我活着,我有罪”
海军少校罗科、陆军后备役士兵乔舒亚·奥姆威格、陆军上尉迈克尔·佩尔基、海军士兵乔纳森·舒尔茨和杰夫里·鲁斯……自杀老兵的名字组成一份长长的名单。其中,奥姆威格的故事引起美国社会广泛关注。
奥姆威格是美国陆军艾奥瓦州后备役部队士兵。20岁出头的他身高1米8,他头发乌黑、睫毛纤长,是典型的“邻家男孩”。
2004年11月,奥姆威格结束在伊拉克11个月的战地服役,回到美国。虽然回到国内,他却无法走出战争带来的心理阴影。2005年12月,奥姆威格在母亲面前开枪自杀,年仅22岁。
奥姆威格的父亲兰迪说,儿子回家后精神忧郁,很少谈伊拉克的事情。兰迪认为,奥姆威格自杀是因为无法放松长期绷紧的战时心理。他说:“这就好比在州际公路上以每小时105公里的速度行驶,接着突然换速为1档。结果会怎样?汽车能受得了吗?”
从伊拉克回国后,23岁海军下士克罗伊·理查德也有过自杀念头。他说,无法承受失去战友的痛苦,终日自责。“我整日抑郁,我甚至恨自己,”理查德说,“我有罪,我的许多朋友死在伊拉克,但我还活着。”
奥姆威格等人的症状显示,他们患上严重心理疾病--“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困扰美军士兵的老问题,无论是战地军人还是归国士兵。
美国“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老兵”组织提供的数字显示,在2006年,近4.5万名曾在伊战和阿富汗战服争服役的美军士兵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同样的数据显示,按照军方医疗标准,2006年有近7万名老兵应该接受治疗,但其中只有三分之一曾求助于军方医疗机构。
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报告,在2005年,18%从阿富汗回国的士兵和20%从伊拉克回国的士兵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
严重的心理疾病让许多老兵不堪重负。加利福尼亚州“全国老兵基金会”创始人弗洛伊德·沙德·迈沙德说,自己接到不少回国老兵的电话,每星期有2到3个来电老兵显示出自杀倾向。迈沙德还说,洛杉矶“防止自杀中心”告诉自己,中心最近连续接到老兵求助电话,他们都受自杀倾向困扰。
“军人不说心伤”
陆军上尉迈克尔·佩尔基从伊拉克回来后,总感到焦虑、头疼和疲惫。到俄克拉何马州锡尔堡军医院看病时,佩尔基被告知,医院人手不足,他需等上两个月才能就诊。
2004年11月,佩尔基不得不到一般民用医院就诊。他妻子说,医生当时诊断,佩尔基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医生诊断来得太晚,一个星期后,佩尔基自杀身亡。
佩尔基的遭遇代表了伊战老兵的尴尬处境。老兵组织和家属批评军方说,尽管普遍受“创伤后应激障碍”困扰,从战场返回的老兵没有得到足够的医疗照顾,甚至被忽视。
在美国这已不是“新闻”。今年3月,华盛顿的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曝出护理伤兵不及时、不尽职的丑闻,这一丑闻把原美国陆军部长弗朗西斯·哈维拉下马。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报告显示,下属医疗机构普遍缺乏合格医护员工,导致无法为回国士兵提供及时救助。
“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老兵”组织说,为到军医院就诊,不少老兵要等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许多人在等待中自杀身亡。
更让美国老兵和老兵家属不能接受的是,美国军方甚至没有统计,究竟有多少从战场回国的老兵因患“创伤后应激障碍”自杀。“美国伊战和阿战老兵组织”创始人保罗·里克霍夫说:“现在根本无法追踪回国老兵,没有制度也没有全国性登记。”
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发言人卡伦·费德勒接受这一指责,他说:“我们确实没有这些数据。我曾让人关注这一问题,但至今无人实施。”美国军方统计只涵盖战地士兵。
老兵自杀倾向严重的另一问题是“讳疾忌医”。鉴于心理疾病的复杂性和士兵的特殊身份,大多数患病老兵不愿就医。他们认为,这“有损颜面”,可能影响服役前程。
罗科生前一直被看作年轻士兵的楷模。他的妻子说,罗科担心,就医会影响自己的形象和前程。她说:“我丈夫甚至认为,就医意味着他的一切都结束了。”
奥姆威格的父亲说,儿子生前也担心,就医会影响前程。“作为男人,尤其是出生入死的军人,你很难公开说:‘我心里很受伤’,”迈沙德说。
“一切来得太晚”
美国军方已经意识到,战争给回国老兵带来创伤,并计划制定一系列措施,改善对老兵的医疗保障。但照如今形势看,五角大楼似乎有心无力。
美军先前规定,只有刚从战场上回国的士兵能接受军方心理调查,以诊断是否患有心理障碍。不过,五角大楼今年扩大了老兵心理诊疗范围,士兵回国3到6个月内仍将受到军方关注。美国陆军军医处代理处长盖尔·波洛克:“我们正试着(为老兵)提供援助。”
波洛克说,今年1月起,北卡罗来纳州布拉格堡军事基地启动了一项措施,旨在缓解士兵“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相关症状。军方计划,在那里培训大批初级心理治疗医师,为老兵诊断心理疾病。
同时,美国国会参议院正审议一项议案,要求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制定措施,为老兵提供心理医疗服务。这项议案以自杀士兵“乔舒亚·奥姆威格”命名,先前已在众议院通过。
然而,由于深陷伊战,美军战场上的医疗保障原已告急,更难腾出手来改善后方医疗保障。本月初,五角大楼作战部队警告说,军队医疗系统目前正超负荷运转,难以保证战地士兵就诊需要。
民间老兵组织认为,军方医疗保障短时间内难以大幅改善,加大社会关注力度才是有效途径。
海军下士理查德没有得到军方治疗,但他幸运地得到一名越战老兵的帮助,学会控制愤怒和焦虑情绪,从而打消了自杀念头。如今,理查德是一名坚定的反战人士。
“全国老兵基金会”创始人迈沙德设立了救助热线,帮助回国的伊战士兵解决生活和心理问题。洛杉矶“防止自杀中心”也聘请迈沙德培训中心的工作人员,为老兵提供心理咨询服务。
不过,这些措施可能来得已经太晚。“我们的服务能及时覆盖每一个人吗?尽管我希望我们能如愿,但其实不可能,”波洛克说。(耿学鹏)
(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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