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点:盛会下的忧虑 “非遗热”背后的冷思考

　　文化视点：盛会下的忧虑 非遗热背后的冷思考

　　2007-06-01 来源: 经济参考报

　　日前，安徽省黄山市出台《皖南古民居认领保护办法》，向海内外推介全新的古村落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模式，安徽省宏村是首批推出的106个古村落之一。

新华社发(施广德摄)

　　5月23日，一场声势浩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盛会在成都开幕了。五湖四海万余嘉宾、琳琅满目文化展演、专家官员高峰论坛、遗产保护共同宣言……

　　然而，在一系列鼓乐盛装的热闹之下，在众口一词的“非遗热”背后，却掩藏不住众多专家学者和有识之士的深深忧虑。面对日新月异的现代化步伐、面对不断轰然倒塌的村寨、面对以保护为名行旅游开发之实的行为，他们发出了“尽人事，听天命”的慨叹。

　　“暴发户”心态让我们自毁长城

　　“强烈的‘暴发户”心理，正使我们一步步地自我毁灭传承几千年的文化长城和精神家园。”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研究员田青叹息着说，“所谓不破不立。他们以为，一切遗留的都是落后的，一切新建的都是进步的，恨不得把一切都翻新重建一遍，以此证明自己的‘发展’”。

　　此次“非遗节”上，许多专家在接受采访或发言时都指出：目前，淡漠的观念仍然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第一杀手”。他们认为，虽然一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被幸运地重视和保护起来，但更多浩如烟海的中华传统文化却面临着被历史尘封、淘汰的命运，最后一点星火也逐渐淹没在人们的忽视和双手拆除之下。

　　以地方戏曲为例。据调查，20世纪50年代时，我国共有367个传统戏曲剧种。然而，到目前已经消亡了100多种。一些极具特色的小剧种已成为戏曲史料，有的甚至没有留下任何音像资料。即使是仍然勉强留存的，大多数面临着后继无人、资金短缺、没有剧场、表演技巧消失等困难。对此，许多地方都是“放一放”，从来没有把它认为是当务之急。

　　田青说，对保护工作的淡漠和忽视，或者认识不足，扼杀了无数珍贵的、难以恢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我经常遇到一些地方政府官员，激昂地指点着江山：这是新的，那是新的，我们的城市日新月异。言语间满是自豪。我则心下惴惴。对于当前中国最有力的保护或改造者——地方政府官员来说，“发展”是他们脑海中最重要的词汇，“变化”是最好的发展证明。而这恰恰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大敌”。

　　更大的危险，来自于普通百姓心中厌弃农耕文明遗留、渴望工业文明的思想观念。在非物质文化遗产最为丰富的广大农村地区，农民们渴望“过上城里人一样的生活”的愿望，正在使一个个美丽的村寨、古老的里巷消逝无踪。

　　“我也要用抽水马桶，我也要住上楼房，我为什么非要留在村寨里……我们不能否定任何一个群体追求物质生活的权利。”辽宁大学教授、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乌丙安说，“但是，我们不一定非要人为地推动农民改变自己的生活，非要用集中居住的楼房代替田园牧歌的乡村，非要用‘城里人’的幸福标准强迫农民接受。这将为我们赢得宝贵的时间。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发现，原来祖先留下的村寨生活是如此幸福、美丽。”

　　“法国发展得不可谓不快吧，可到那里看一看，巴尔扎克喝过的咖啡馆，仍然和他当年喝咖啡时一模一样。”田青说，我们不能再做“熊瞎子掰苞米”的蠢事了，掰一个丢一个。要发展、想改变，可以重新选择地方，这样也能为后代多守住一些精神遗产。

　　游客们在成都非物质文化遗产公园观赏制作好的泸州油纸伞。经济参考报记者 陈燮 摄

　　过度商业化无疑是“自掘坟墓”

　　近年来，许多原藏于深山和雅室之中的原生态歌舞、音乐，逐渐撩开神秘面纱走近大众。然而，在赢得越来越多人认知和支持的同时，这些传统文化遗产却在过度的商业包装中逐渐扭曲、变形。

　　一些人在进行原生态歌舞表演时，常常会以服饰太土、审美效果不好、音乐节奏太慢等理由，擅自想像改编这些原生态的东西，搞得不伦不类，失掉了原汁原味。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杨莉说，一些藏族学生曾对我说：杨老师，你们舞台上表演穿的衣服，漂亮是漂亮，可到了藏区我们根本不敢穿。因为藏族人生活在寒冷的高原，服饰讲究的是华丽、厚重，可舞台上的藏服露得太多了，穿出去会冻坏的。

　　“更严重的是一些旅游表演，为了热闹，迎合游客口味，把原生态歌舞的表演方式和内容全变了。有的为了赚钱，还加入了许多不健康的节目，损害了这些优秀、纯洁的民间传统文化歌舞的形象和性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王文章说，这常常让我想到赵丽蓉老师在“春晚”上表演的小品，好好的评剧非要加上流行伴舞和说唱，好像那才算“包装”，结果把原来的民族瑰宝搞得“四不像”。

　　在此次“非遗节”上，许多专家都建议，一定要注意保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汁原味”，切不可进行过度商业包装。他们认为，不同的文化，都有自己特殊的生长、生存环境，如果被硬生生地圈养在狭小的舞台里，仅供人们消遣娱乐，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他的原生态性。这不是保护了民间艺术，而恰恰是割裂了他的血脉。

　　乌丙安说，我们保护了几百、几千个“非遗”项目。可是，如果他们都是从摩天大楼里走出来表演的，那就用不着保护了，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是保护单一的项目，这种保护的作用是“零”。我们需要的是整体保护，是原汁原味的留存，比如国家“十一五”规划中的生态文化保护区的建设，就是很好的办法。

　　还有一些现象令人担忧：有的人为了让地方戏曲有市场、有收入，就“大胆创新”，加入小提琴、大提琴、钢琴等；有的传统乐器表演，觉得单一了，就把古筝、古琴、琵琶等一股脑地合在一起，组成民族乐器大合唱；有的觉得传统工艺手工制作太慢了，就搞工业化的批量生产，最后假货遍地都是，无价之宝变成了10元、20元一个。

　　“短时间里，人们可能赚了一些钱。可从长远看，我们失掉了民族文化之魂。过度商业化、肆意包装，将无异于‘自掘坟墓’。”田青说。

　　警惕“非遗热”变成“毁灭潮”

　　“现在，各地都掀起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热潮，而我们要警惕的却是，这股热潮有可能演变为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次集中毁灭。”在灯火辉煌的“非遗节”演讲大厅外，乌丙安对记者发出这样振聋发聩的警示。

　　当前，许多地方和企业表面上热衷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实际上却是以保护为名、行旅游开发之实。他们心里想着，我没有长城、黄山、九寨沟等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自然和文化遗产，还不能找出几个可以编排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给旅游搞出点“看点”么！至于“保护”行动，则是申报积极、包装积极、表演积极，在真正的传承人保护和精髓研究上却不肯花心思、投资金。

　　杨莉说，我经常被一些地方政府邀请参加有关会议，参会肯定是旅游专家多、文化保护专家少。虽然也让文化方面的专家发言，地方领导也声称重视保护，可最后出笼的规划里还是以旅游开发为主，建议还是听旅游专家的。这还算好的，有的地方甚至根本不请文化保护方面的专家参会。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多不胜数，然而，许多地方政府却只对那些能够“申遗”成功的感兴趣。能评上世界级、国家级的，全力地支持；能评上省级、市级的，适当支持；什么都评不上，基本不支持。专家们担心，各地方政府在有限财力的情况下，对新一轮到来的“非遗热”，可能会采取“抓大放小”的原则，即保护几个重点项目，放弃无数星光点点的文化遗产。

　　“许多依靠口传心授，甚至是‘偷艺’才能留传下来的古老技艺，一旦中断传承，就将因此而永远失传。对比那些留存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真不知道是得大于失，还是失大于得！”乌丙安说。

　　“不久前，我观看了一场一个世界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演出，是一个地方戏曲的。到现场一看，声、光、电、钢丝等各种现代设备全用上了。不能说没有人重视，国家对这个地方戏曲是投了巨资的，可钱花了，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田青说，“这是保护，还是毁灭！”

　　据了解，为了保护“非遗”，我国已经采取了许多措施，积极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设立“文化遗产日”，建立国家、省、市、县四级名录体系，并成为拥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数量最多的国家。这些都表明我们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坚定决心。

　　在对此感到振奋的同时，专家们也不无担心地指出，一定要警惕一些人由热情变为狂热，最后只保存了遗产的数量和皮毛，却丢掉了文化的精神和精髓。（记者丛峰）

　　经国务院批准，由文化部、四川省政府主办，成都市政府、四川省文化厅和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承办的首届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简称“非遗节”），5月23日将在成都盛大开幕。这是我国也是世界上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举办的第一个国际性节庆活动，“非遗节”不仅是中国的第一，而且是世界的第一。从5月23日到6月10日，“非遗节”将围绕“传承民族文化，沟通人类文明，共建和谐世界”的主题展开。与此同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特别会议（简称“特别会议”）、成都论坛也将于今日在成都揭开帷幕。中国·成都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公园今日也将开园迎客。>>详细阅读

　　考虑到国际上现有的关于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的协定、建议书和决议需要有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的新规定有效地予以充实和补充，考虑到必须提高人们，尤其是年轻一代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及其保护的重要意义的认识，考虑到国际社会应当本着互助合作的精神与本公约缔约国一起为保护此类遗产做出贡献，忆及教科文组织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各项计划，尤其是“宣布人类口述遗产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计划，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密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之间进行交流和了解的要素，它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于2003年10月17 日通过本公约。 >>详细阅读

　　（责任编辑: 陈晶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