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移民草案改革引发辩论 百万“黑户”将受益

　　美国移民问题大辩论 周末表决移民改革草案

　　李学江

　　一、一份众引发轩然大波的移民草案

　　移民问题的大辩论在美国已持续了一年多，但近来是愈演愈烈，本周进入高潮，决战在即。根据美国各有关部门估算，在美国3亿人口中，约有1200万“非法移民”，其中过半数来自墨西哥。

　　去年，布什总统提出一项综合移民改革建议，主旨是，美国的经济发展需要移民，应给这些非法移民以出路，让他们最终有望成为美国公民。布什的建议得到民主党的赞同，但却遭到他本党，即共和党主流保守派的强烈抵制。由共和党撑控的国会抛开布什的建议，另起炉灶，通过了一纸加强边界控制的法案，即决定斥巨资沿美墨边境修建长达1100公里的隔离墙，并安装电子眼和高强灯光并可通行巡逻车。但这道隔离墙破坏环境且未必有效，而且未解决已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身份问题，因此，在国内和邻国都遭到强烈批评。布什要求通过一项全面的移民改革法案。

　　去年底美国中期选举后，民主党人掌控了国会的参众两院，为布什的移民改革提供了契机。日前，参议院跨党派小组在白宫官员的参与下提出了一份新的移民改革草案，其中采纳了布什总统的主要建议。这份多达380页的草案公布后，在美国再次引发轩然大波。草案的要点有四：一是强化对边界的控制，在隔离墙上加装雷达和摄像机：再增招18000名边界巡逻队员；同时强化对雇用非法移民的雇主的惩罚力度。二是针对已居留美国的非法移民创设“Z”签证。草案规定，2007年1月1日前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在本人交费1500美元，全家最高交纳5000美元罚金后，如果有工作且没有犯罪纪录的话，可以申领为期4年的签证，其后可以再续签4年，8年后则可以领取绿卡。三是为解决未来需要的劳动力问题创设“Y”类临时客工签证：以解决农业和季节工的需要，名额限定在每年40万至60万人。但这些临时客工在美国每工作两年后都必须返回其本国，隔一年后方可再次申请下一次工作签证，但来美国工作总共不得超过三次，而且其身份不能改变为美国公民。四是改革移民标准：削减家庭团聚名额，增加受过高等教育、懂英语和有技能的移民的数额。

　　这草案公布后，在整个社会引发强烈反响和全民性意见分歧，各大小报纸连篇累牍地发表社论，电台电视台的讨论更是辅天盖地，各个智库的讲座同样让记者们迎接不暇。民意测验表明，有52%的人赞同移民合法化，而44%的人则表示反对。总起来看，自由派、民主党人、少数族裔等虽然对某些条文多有保留，但总体上表示认可。《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等都连连发表社论，认为这是移民问题上的一次突破，代表着美国移民制度改革的希望与良机。主流舆论指出，美国经济发展需要外来移民，而且也不可能将这1200万非法移民全部查明并驱逐出美国。支持者们在总体上肯定了这分草案，但也指出了草案具有积极和消极两个方面：积极面是为1200万非法移民指出了一条成为合法公民的路，让他们可以从黑暗中走出来；消积面是，临时客工计划在解决了农业用工问题的同时，极可能在美国社会制造出新的二等阶层，如果他们每工作两年后被迫离开现有工作，会对企业生产造成不利影响；如果他们选择到期不走，那就将再度出现一个庞大的非法移民群体。此外，削减家庭团聚也不符合美国提倡的人道主义价值观。

　　不过反对者的责难声更为激烈。白人保守派喉舌《华盛顿时报》更是连篇累牍的发表社论，保守派电视评论员更是轮番上阵，他们不遗余力地对草案进行抨击。“这是一颗定时炸弹”，“带来灾难的移民法案”，如此耸人听闻的社论题目已是司空见惯。这些反对者们惊呼“美国的边界垮掉了”，指斥草案是“是对非法移的大赦”，“是对非法入境的奖励”，“是鼓励夹塞者，对在本国排队数年等待合法移居美国的人极为不公平”，而且“会让恐分子和犯罪分子轻易入境，危及国家安全”，“美国工人的饭碗将被这些移民抢走”云云。

　　在反对声浪的推动下，部分共和党参议员提出了一份修正案，要求将临时客工计划从每年40万人减少到20万人，以免这些临时移民抢走美国工人的饭碗，并避免因其竞争而降低了其他美国工人的薪金。不过，在布什总统的坚决反对下，这份修正案在参议院终以74对24票败北，而未能通过。布什总统算是初战告捷。

　　二、实质是对经济利益与政治选情的考量

　　移民真的会抢走美国人的工作和饭碗吗？诸多调查表明并非如此：移民们所从事的职业，多是美国白人不愿意做的事，如环卫、建筑、采摘等苦脏累行业。给记者所在的记者站剪草的是西班牙裔移民；现在记者所住的公寓楼中搞清洁的也是拉美移民。这个周日，记者曾到旅美侨领郑进玉的农场观光，他的350英亩农场要常年雇用三四位拉美移民，采摘时节则要雇用10多人。郑先生告诉记者，如果没有这些移民，美国的农业生产将难以为继。

　　移民是美国经济的推手还是美国福利的负担？是这场大辩论的另一个焦点。《华盛顿时报》的社论曾引述保守派传统基金会的研究员雷克托的话说：低技能移民所交税款远抵不上他们所领取的福利。他说，一个移民家庭每年要获取3万美元的福利；但却只交纳1万美元的税款。他预言，这部移民草案如果成法，在未来几十年，美国纳税人将要多支付高达2?5万亿美元税负。

　　但《华盛顿邮报》在6月4日社论中引述的北卡罗莱纳州的调查报告表明：尽管西班牙裔移民向该州交纳的税款只有7.56亿美元（2004年），而为他们支出的福利为8.17亿，但他们当年对该州的经济贡献则高达90亿美元，预计2009年还会翻一番。拉美移民在该州的9000多家企业对经济有不小贡献；该州对拉美的出口支撑着7万多个工作岗位。结论是，移民创造的财富要高于他们所领取的福利。其他州的情况也类似。

　　不能否认，在许多白人选民中确实存在着被抢走工作和增加税负的忧虑，但那些保守的政客的言论中确也掺杂着做秀成份。布什总统曾以得州州长的资历来证明，移民对美国经济做出了重要贡献，是美国发展和繁荣所必须的。他在启程出席八国峰会前警告说，这是改革美国濒临崩溃的移民制度的最后良机，不要毁了它。布什指责他本党的反对者们说，他们是在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用空洞的政治言词”来“吓唬人民”，以此来自我表现。

　　布什的坚决态度，一方面来自于他在得州州长位置上所得出的信念，另一方面是“堤外损失（伊拉克战争）堤内补”，离任前他期望能在国内立法方面有所建树，而移民制度的改革不仅具有现实紧迫性，更具有深远历史意义。

　　布什的态度导致了共和党内的意见分裂。只有一小部分共和党议员同总统站在一边，支持草案；大多数共和党议员仍持坚决反对立场。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出于政治盘算，因为他们所在地区的白人保守派选民多不支持移民合法化政策。6月4日公布的《华盛顿邮报》和ABC电视台联合民意调查表明，在共和党选民中，尽管有43%的人支持非法移民合法化，但却有53%的人表示反对。这就让一些以保位为第一要务的共和党议员不敢冒下岗的风险去跟随总统。几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见风使舵的态度尤为引人注目，如在民测中领先的候选人古利安尼，在其纽约市长任内很是同情外来移民，曾禁止市警察盘查移民身份，现在却改了口风，反对移民合法化。因为他们必须首先在共和党内争得总统候先人提名，这就不得不迎合党内反对移民的保守派白人选民。这些共和党反对者们不愿说出口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些非白人移民一旦获得了公民投票权，多会将选票投给民主党人而不是共和党人。

　　不过，反对移民合法化的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依然是种族和文化偏见。回顾美国移民史，在每一次移民浪潮中，种族歧视都如影随形。19世纪末，美国国会通过排华法案，将大批为美国西部开发做出重大贡献的华人赶走。20年代，美国又曾分别对意大利人、波兰人和犹太移民等加以刁难与限制。究其原委，日前发表在《纽约时报》上的署名文章一针见血地指出，就是因为“他们也还不够白”。可以想见，如果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不是拉美裔人而是欧洲白人，就不大可能引发这么大的喧嚷与反对声浪。美国一些保守派学者或撰文或出书，并不讳言他们对移民浪潮造成美国种族构成和文化价值观改变的隐忧。美国不久前发布的人口普查表明，美国少数族裔人口去年就超过了1亿，占到美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这更加剧了一些深怀种族偏见的共和党议员的焦虑，他们反对移民合法化的立场将更加难以改变。

　　从本周一开始，移民改革草案在参议院进入最后一周辩论，并拟在周末进行表决。经过长达一年多的激辩之后，美国究竟能出台一部什么样的移民法，不仅美国的移民关注，全世界也都在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