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麻麻的捐款名单，震撼了古启乙的心
这张全家福，成了古启乙的寄托
古启乙妻儿的合影（资料图片）
故事导读
五年前，两次患癌的儿子少年早逝；两年后，爱妻又患两种癌症撒手人寰。亲人的离去并没终结古启乙的噩运，半月前，49岁的他又被查出患有晚期直肠癌。
十年来，这个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遭遇了五种癌魔。一次次变故让古启乙绝望。他将靠什么活下去？
6月5日，灼人的阳光射进重钢总医院贫困病房，很是刺眼。
窗边的古启乙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他憔悴的脸上挂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说，刚才，他在梦中又见到日夜思念的妻儿——一切还像10多年前一样。
古启乙曾是厂里的劳动模范、班长、生产骨干，妻子毛定平是厂宣传队队员。
“46床，今天欠费已超过1万。”护士催费又来了。古启乙不情愿地揉揉眼睛，看了看腹部久不愈合的伤口和鼓鼓囊囊的引流袋。顿时，他又陷入了迷茫和无助……
儿子两患癌早逝
他失去生活目标
古启乙和毛定平是大渡口区石棉厂工人，他们原本幸福的生活在1996年12月突然结束了。
那是一个周末，刚满12岁的儿子乐乐缠着父母为他取掉嘴唇上从小就有的豌豆大小的疙瘩。那是个让古启乙痛苦了一生的决定——他固执地认为，如果不答应乐乐去做手术，那个恶性的肉瘤就不会很快转移、疯长。
本以为只是小手术，谁知，伤口却一直不愈合。一周后，古启乙得到医院诊断：乐乐唇上的瘤子是纤维肉瘤，恶性的，须立即手术——将整个嘴唇和上腭全部切除。
“怎么可能？！”古启乙根本不信，他断然拒绝了医生的要求。几天之内，将儿子带遍市内各大医院检查，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结果。那段时间，古启乙变得特别爱哭，拿着一张又一张同样的检验报告，从黄昏哭到凌晨。醒来后，他依然无法接受那残忍的手术。
“不，我宁死也不手术！”特别爱美的儿子哭求着，古启乙只好尝试中医疗法。一年来，只要听说哪儿的中医好，他就带着儿子往哪跑。但儿子的肿瘤却开始疯长，很快如足球大小。肿瘤重力的拉扯使乐乐面部、眼部变形，吃饭、说话变得异常困难。
1997年11月，乐乐因肿瘤大出血被迫休学。媒体报道后，不知名的好心人为乐乐捐款5万，大坪医院又减免了多项费用，为乐乐做了切除术。
“虽然脸变丑了，但还有一颗聪明的头脑，一点不比别人差。”古启乙安慰儿子。在他眼里，儿子除了更懂事，与以前没什么不同。随着儿子回到学校快乐学习，他们家的生活很快恢复了平静。
谁也没想到，4年后噩运卷土重来。2001年8月，乐乐脚痛，诊断为去分化骨肉瘤——恶性程度很高的一种癌症，全世界都无能为力。“你们回家试试中医吧，兴许会有奇迹。”
古启乙自述：望着医生同情的目光，我当即昏倒了。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厂里递交了下岗申请——我要好好陪伴儿子。
以前很在乎儿子的外表，这次，我主动提出给儿子截肢，只要能保住他的命。但医生拒绝了，说截肢没有意义。听罢医生的宣判，我觉得天塌了，生活失去了目标。去单位申请下岗，领导不同意，但想到儿子就要离开我，什么也不顾了，只想呆在儿子身边，多看看他，多陪陪他。
靠厂里和学校的1万余元捐款，古启乙每天换着花样给儿子添加营养。半年后，17岁的儿子还是走了。古启乙一病不起，常常莫名昏倒，连车也不敢坐。四处求医，都说没病，是受打击太大，患了心病。
妻子患癌症去世
他活着比死难受
古启乙一蹶不振，同样遭受失子之痛的毛定平却变得坚强起来。她边上班边照顾丈夫。她还刻意收集笑话，空闲时讲给丈夫听。
一天晚上，毛定平边给丈夫按摩边说：“启乙，我考考你的反应力吧？”“好！”古启乙应答。毛定平宣布规则：猪、牛、羊分别用字母ABC表示，自己说出动物，古就要说出对应的字母。游戏开始，毛定平直念“猪”，古就不停答应“A（哎）”！半天后，古反应过来笑弯了腰。笑声还没停，他突然痛苦地蹲在地上：“我想乐乐……”夫妻俩抱头痛哭。擦干眼泪，毛定平安慰丈夫：“我们还年轻，一切可以重来。”
也许时间真可以冲淡痛楚。2004年春节，儿子去世已一年多，看着妻子日渐增多的白发，古启乙突然愧悔不已。他决定养好身体好好过日子——虽然儿子没有了，但自己还有相濡以沫的妻子。
命运似乎专和古启乙作对。那年3月，毛定平全身发黄，检查结果再次将古启乙推向痛苦的深渊：妻子竟然身患十二指肠壶腹腺癌、乳腺癌两种癌症！医生说，太晚了，已无法手术。
“这就是命！”拿到报告单，毛定平没哭，她平静地提出回家休养。古启乙想安慰妻子，哪知一张嘴却成了失声痛哭。他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不公平！此后半年，古启乙的病似乎一下全好了，买菜煮饭、照顾妻子，他一刻不离地陪着妻子，把以前妻子讲给他的笑话翻来覆去讲给妻子听。每次，妻子听了都哈哈大笑。但古启乙知道，妻子假装笑翻时，眼里全是泪——她希望在有生之日，留给丈夫的都是幸福的笑。“你要好好活下去，帮我多看看这世界……”2004年9月，毛定平弥留之际，仍放心不下古启乙，把心里的话留给丈夫。
古启乙自述：我父母早亡，我是独子，定平和乐乐是我最亲的两个亲人。他们走了，那半年，我把自己关在屋里，除看看以前的照片，不知道干什么——厨房站站，客厅摸摸，到处是他们的影子。那个年夜，从岳母家团年出来，家家户户亮着灯，传出欢笑。我独自绕着厂区走啊，走，不敢回家，那种寂寞和思念，没人知道。凌晨，太冷了，我跑回家，抱着妻子和儿子的照片哭了起来……自己孤零零活在世上，与死没啥区别，甚至比死更难受！
如今他患癌症
燃起求生本能
最初半年，古启乙不出门，同事便轮流去看他。特别是毛定平的母亲和哥哥毛定华，他们担心古启乙撑不住，甚至暗暗将古家的刀、绳子等悄悄藏起来。
“我无数次想过追随定平和乐乐去。”但每次这念头一闪现，他又想起妻子临走时的话，“她让我好好活着，这样走了，我没脸见她呀！”就这样，古启乙一次又一次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妻子的遗言支撑着他走过最苦的日子。
此间，工厂和社区不下10次上门，邀他重回厂里上班，或推荐其它工作，均遭其拒绝：他们都走了，我挣钱有什么用？两年多来，他就靠每月210块钱的低保金过日子。他形容自己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等死”。
古启乙勉强活下来了。今年5月22日上午，他出门买菜，突然剧烈腹痛，被同事刘兆林送往医院，诊断为晚期直肠癌破裂致腹腔感染。
岳母和大舅哥闻讯赶到重钢总医院，借来1000元钱为他办理了入院手续，随后，茄子溪街道滨江社区主任陈淑蓉到医院做了担保。医生紧急为其做了手术。虽捡回一条命，但后期治疗成了问题。如今，古启乙已欠下医药费万余元。
古启乙自述：一直以为自己不怕死，但知道自己患上癌症，真的随时可能死去时，我又想起了定平的遗言，她让我帮她多看看这世界。我突然发现，我不能死，也不想死。
没有社区帮助
他难以活下去
十年，一家三口相继患了五种癌，古启乙的悲惨遭遇让居民动容。5月25日，滨江社区为古启乙发起募捐。几天后，社区600余户居民有315户捐款，共2913元。其中，1元的10户，2元的19户，大多数是5元、10元。这份密密麻麻、长达6页的捐款名单震撼了古启乙的心：社区绝大多数是石棉厂职工，30%是下岗职工家庭，名单上许多人是靠低保金为生。“但他们坚强地活着，乐观地帮助别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一直依靠别人的帮助活着？”他有些自责。
古启乙自述：这已是社区第二次为我捐款。第一次，是儿子乐乐患病期间。乐乐生病全靠社会救助渡难关。妻子患病时，几乎全靠娘家人帮忙。如今，我患病，邻居又为我奔忙。这些年来，如果不是邻居、同事和妻子娘家人的关心，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想起这些，我很内疚。我决心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康复，以后找份工作结束那种消极的生活。
记者 张一叶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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