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为《长沙晚报》写过短文《一张老歌片》。此文算是续篇。
70多年前学过世界语,无恒心则无恒产,现在仅记得ESPRANTO一个字。数月前在昆明机缘凑合,一个字竟引出这张照片。李士俊要我写则短文以志其胜,由他译成世界语广为传布,为世界语做一次有意义的宣传。
李士俊就是照片中的胖老头。我俩是同学。这里同学有多层含义:抗日战争初期从山东流亡到四川读初中同在一所学校,同年级、同班,还是同桌,所以就同学起了世界语。李士俊有恒心,恒产就大大的有,早已是国际知名的世界语大学者。10年前我到北京,几个老同学到方庄外交公寓章曙(章启月的尊人)家聚会,回首当年读初中时都学过世界语,李士俊“语兴”大发,回程的出租车上一路高唱《在绿星旗帜下》,这是上世纪30年代一首流行歌曲,为纪念世界语诞生50周年而作。我只记得开头几句:“为什么全球不能成一家?为什么总是打不完的架?为什么同是大地的儿女,却说着彼此听不懂的话……”从北京回长沙不久,便收到李士俊寄来一完整的歌曲复印件。我曾写成《一张老歌片》,小记我们当年同学世界语的经历。这里只重叙一点:流亡学生交不起重庆世界语函授学校的学费,四位同学用“贾名”一个名字报名,函授学校得知实情后,破格不收学费寄来四份函授材料。这大概可称为“世界语精神”。
这种精神在李士俊和其他世界语者身上,虽形态不同,仍传承不坠。比如长沙就有位吴长顺先生,和我素不相识,从《长沙晚报》上读到“老歌片”一文,立即打来电话,约期相晤。见面后才知道他是一位退休的高级技术人员,打理着一家策划、创意之类的公司。20世纪50年代学世界语,现在仍积极组织湖南地区世界语活动,自己经常参加国内外世界语交流,到过许多国家。最难得的是从80年代起,吴先生一人自费创办不定期的刊物《老世界语者》,无偿赠送各地同好,坚持二十余年不辍。就精神层面而言,堪称高雅的行为艺术。
李士俊解释这种行为艺术核心价值是“共同语言”的快乐。他自己已从十几岁到八十几岁享有这种快乐七十年,历经多种困顿仍乐此不疲。我们这次到昆明是参加李广田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活动。李老师带领我们从山东步行数千里到四川,是我们的“导师”(即班主任),教我们国文,学世界语也是受李老师影响。因为他讲授的鲁迅《鸭的喜剧》中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就是世界语者。那天照完这张相片后李士俊特别谈到这件事。
至于这张照片,可谓无意间得之。李士俊在短短几天中,既忙于小会、大会发言,又忙于会外为昆明的世界语者讲课。最后一天吃过中饭就各自东西了,却不见他的踪影。酒足饭饱正待离座,李士俊突然出现在饭桌前,还有两位外国女士紧随,不用说是来赶饭局的。于是主事者安排加菜加饭,李士俊用世界语向两女士介绍座中各位来历。大概特别介绍了我是他的同学同班和同桌,我听懂了一句ESPRANTO,应该是说我们一起学世界语的往事。两位女士居然起立致意。急切之间无以应对,只好说一句“ESPRANTO”,于是就有了这帧即兴之照。两位女士一位来自法兰西,一位来自西班牙,三国四人合照,盖由ESPRANTO结缘,“共同语言”之乐,莫此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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