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生活的结束，就是六洞河的尽头
唐世贵现在最喜欢的工作，就是和妻子守护好葡萄园。
唐世贵手捧杨梅，满脸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记者 郑斌 黄月波 文烨郑利平六洞河，走出猫儿山，在竹海间穿行40余公里，到达溶江镇的司门前，与黄柏江和川江汇合后，就成了溶江。
在这里，六洞河结束了它在大山的行程，走向一片富庶的平原谷地。
这里没有山可靠、没有山可吃，只有灵河两岸一片狭窄的平地，5万多百姓却在此安居乐业。
这里的人们，用他们的智慧和勤劳，走着与山里不一样的路。
上个月，溶江镇大凸新村60岁的唐世贵，用他卖葡萄的20000多元钱给自己和老伴都办好了护照，准备下个月去澳大利亚看望远嫁到大洋彼岸的女儿。
6月10日上午，唐世贵从屋后地里摘了60多斤杨梅，一家家分送给村里的乡亲品尝，这是他前年种下的30棵杨梅树第一次结果。巧的是，20年前的7月12日，他种的300棵葡萄树也是第一次收成，他摘下第一批葡萄给乡亲们品尝，让乡亲们吃到一辈子所见过的第一颗最大最甜的葡萄。
1982年，唐世贵一家人分到了10余亩水田和旱地，几年辛勤耕种，一家人吃饱了肚子，口袋却是空空。唐世贵也想了很多办法，种柑橘、种枇杷，可收成总不如人意。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帮他解了愁。
唐世贵至今记得1985年发生的一切细节。“那时有个镇干部唐树贞来问我们，要不要种葡萄，还包了车，组织我们全镇40多个人去灵川看别人种的葡萄。回家路上，只有10多个人同意试着买一点葡萄苗种种看，其他很多人家里都种了柑橘，不相信葡萄比柑子更赚钱。我想，别人都能种，我干吗不能种？也同意了种一点。当时，唐树贞是按每株苗一元钱提供给我们的。
唐世贵拿出他所有的积蓄100元，又借了200元，才买了300株种上。后来他才知道，唐树贞之前是跑到北京去找了一家国家级的植物所，问人家什么东西适合我们这地方种植而且能让农民赚钱，后来又坐飞机去北京把苗买回来的……
唐世贵坚决地说，唐树贞是个好人。
他更记得清楚的是，1986年，他的1亩葡萄挂出了唯一一串果，只有5颗葡萄。他的老伴至今仍抱怨：“就那5颗葡萄果，还被人家偷吃了两颗，我和老头子、儿子每人只吃到一颗。”
唐世贵却认为，那是他这一辈子吃过最大最甜的葡萄，虽然现在他种的葡萄地已经扩展到4亩，每年可以摘20000多斤葡萄。
1987年，唐世贵的葡萄第一年有了收成，1亩地收了2000多斤。葡萄熟的时候，唐世贵和老伴大清早先摘了100多斤，把村里30多户人家一一送到，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乡亲们吃了都朝唐世贵竖起大拇指，特别是村里80多岁的老奶奶，扯着唐世贵的衣袖说：“世贵啊，你能干啊，我们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的葡萄啊。”
这么好的葡萄当然就有好的价钱。当天，唐世贵和老伴、儿子一人挑了一担葡萄到桂林卖，买葡萄的商贩点了一大叠50元的钞票给他，吓得唐世贵连连摆手不要，他不认识刚发行的50元大钞票，没办法，那商贩只好找来1500元10元的钞票给他。坐火车回家的路上，唐世贵全身一直在颤抖，这一辈子，他没见过这么多钱。
回家赶紧扩大种葡萄的面积，一口气种了4亩。到1991年卖完葡萄，唐世贵盖了新房，供两个儿女上了大学，还有了三四万元的积蓄。
唐世贵是溶江种葡萄最早的人，后来，当地很多人有样学样，没几年，溶江葡萄就出了名。
镇党委书记蒋功和告诉我们，到今天，全镇种植葡萄30000亩，年产量3.75万吨，农民总收入近2亿元，这证明，当年镇政府的思路是对头的。
溶江镇农民的人均土地占有率不比别处多，溶江镇的土壤质量也不是很好，水田多是耕性较差的泥田，旱地多是砂岩风化物为主的沙泥土，所以，政府引导农民发展什么样的经济作物，就显得特别重要。
葡萄给农民带来的富裕，也给一些脑子灵动的人创造了机会。
溶江镇黄茅坝村的黄吉荣，种葡萄比唐世贵晚了两年，从葡萄尝到的甜头更大。
黄吉荣兄弟俩和一个叫袁桂华的，是当地最早从事水果转运的人。当溶江遍地葡萄时，他只身到广州带水果商贩来溶江收葡萄。老板担心农村治安不好，他拍胸口保证老板安全，承诺帮收购葡萄，一分钱辛苦费不要。老板于是进了村，收走了第一批葡萄。在广州卖出了比北方葡萄更好的价钱，老板们兴趣来了，来年不请自来，主动提出要给黄吉荣辛苦费，每收一斤给一毛钱。
过了两年，把广州市场摸熟了的黄吉荣再不帮别人穿针引线了，自己干了起来。他从当地收购葡萄运到广东卖，每斤能赚一块钱。黄吉荣成了溶江做葡萄生意的第一批人，每年倒手葡萄几十万斤。
到现在，当地至少有数十伙人合在一起做这样的生意，形成了独特的溶江葡萄物流。
黄吉荣体会很深，溶江的土地紧挨着灵河、漓江，水分滋养特别好，葡萄早熟早上市且个大味甜色泽好，时间上比北方葡萄提前，一个时间差就让农民和中间商都赚得到钱了。溶江“南方吐鲁番”的美名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叫起的。
2005年，就连全球最大的连锁超市——沃尔玛超市都在溶江设点。
富裕了唐世贵以及和他一样的溶江农民，对漓江水的滋养特别感激。唐世贵把1985年种的一亩葡萄从山地移到了山脚的水田里，把山上种上了树。他说。“分田到户时，山上的树是砍得一根不剩，现在你再去看看，全种上树了。”
唐世贵的哥哥，一个当过教师，在村里算很有文化的人送了两首打油诗给唐世贵挂在堂屋墙上：
“解放前：腊月菊花阵阵香，大凸从前好凄凉，红薯芋头伴米蒸，茅屋寒舍度时光。十年干旱九年苦，经济无收又缺粮。大凸农民岁勤苦，无法改变贫穷乡。”
“解放后：葡萄致富奔小康……现代楼房水泥路，葡萄致富奔小康。村貌英姿富城镇，大凸新村美名扬。”
美名在外的大凸新村有35户165人，现在全部盖了清一色的小洋楼，距离灵河一里路不到。从这里往下，仅十余里的地方，大山里走出的六洞河所延续的溶江，和灵河一起注入漓江。
也就是在那个三江汇合的地方，漓江的名字开始出现，越往下走，越叫越响。
在这里，农民唐世贵，用他自己卖葡萄的钱准备漂洋过海，去一个他在此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国度去看望女儿，并把它当作一次轻松的旅游。
下一次，他还会去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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