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黑砖窑事件是谁制造了“黑砖窑事件”?

　　本报特派记者 刘丽普 邢云 发自河南郑州

　　山西黑砖窑事件案发以来，追问、质疑的声音不断充斥着人们的耳膜。人们在表示极大愤慨之余，不禁要问：在一些“危险”的地方，我的人身安全如何保障？那么，究竟是谁制造了“黑砖窑事件”？记者在河南采访的日子里，也在不断探究这个问题。

当地很多市民认为，郑州火车站及其周围的治安问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就在河南全省公安机关开展“打击拐骗强制他人劳动专项行动”的风口浪尖上，郑州火车站依然有倒卖民工的人群在活动，包括郑州火车站在内的河南省治安问题，因此被推到了前台。

　　1.人贩子依然在活动

　　昨日上午，郑州火车站与往常一样，穿梭着来自各地的旅客或依托火车站为生的各色人群。停车场管理车辆的程先生坐在板凳上，观察着这熟悉的一切。

　　提到山西黑砖窑事件，程先生很平静，说自己知道这些事，很多人就是从郑州火车站及附近被“中转、拐卖”走的，“这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平时也没有人管。”程先生说，这几天由于查得比较紧，人少多了，但他们并没有停止活动。早上和晚上多一些，白天就在附近的桥下面。“我们一眼就能认出拐卖民工的人，他们一般推着自行车，有男的，也有女的。看到农民模样的人就问是否找工作，用800元-1000元的工资将他们诱骗到租住的地方，再倒卖到黑砖窑。”

　　随后，记者从3位自称“卖地图”的大妈(知情者说，她们是为附近旅店拉客人的)口中也得到了证实，倒卖农民工的男男女女还活动在郑州火车站。她们说，这样的场景见得太多了，他们不仅骗男的，也骗妇女，妇女被骗到砖窑去做饭。其中一位大妈说，她们前些天还帮助一位从山西跑回来的小伙子回家了。“小伙子当时只穿了个三角短裤，爬到拉煤的大车上逃回来，我们给他找衣服穿，还给他买了几个包子。”

　　据报道，6月9日至12日，河南省公安机关在全省开展了“打击拐骗强制他人劳动专项行动”。在此次行动中，公安人员集中清查砖窑7500余座，建立务工人员信息档案7000余份。共从黑砖窑解救被强制劳动的群众217人，其中未成年人29人，智障人员10人。警方还刑事拘留涉嫌强迫他人劳动、非法拘禁等犯罪嫌疑人58人，行政拘留62人。另外，郑州市公安局8日晚组织集中抓捕“人贩子”、“黑职介”集中行动，一举打掉5个犯罪团伙，抓获团伙成员13人，当场解救被非法拘禁、尚未来得及转卖的8名受害人。

　　被解救出来的汝州男孩陈成功介绍说，郑州火车站附近的很多小平房被出租后，成了被骗农民工的“中转站”。当记者问车辆管理员程先生“山西都在排查黑砖窑，岂不是没有生意”时，程先生说，全国很多地方都有砖窑，不卖到山西，可以卖到其他地方，只要有土的地方，就可能有砖窑，“所以，只有山西、河南打击黑砖窑是不够的，这个利益链条依然存在着。”

　　2. “河南女人贩每年贩卖上千包身工”

　　记者了解到，郑州火车站是我国第二大铁路客运站，扼守中原腹地，素有中国铁路客运的“心脏”之称。

　　昨日，记者来到这里，发现站前广场上有很多民工和流浪人员。由于被骗至山西黑砖窑的不少人就是在郑州火车站被拐骗走的，所以有人将郑州火车站称为“人肉市场”。

　　去年8月10日，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栏目曾播出过一个揭露郑州人贩子倒卖人口到砖窑的节目，名为《河南女人贩每年贩卖上千名包身工》。

　　该节目介绍说，“女人贩”周景涣在郑州市城南路有一处租住房，租用了三年，周围群众却不知道她租房的目的何在。

　　一名群众说，天天从这里(指郑州火车站)几车几车往外拽，也不知是干啥的，男女都有。那天有一个人从这跑出去，这里出来两人追赶，打人家、往回捞……这伙人将弄到手的流浪人员或者民工称作“货”，他们弄到“货”后会送到周景涣租赁的房子，他们称作“中转站”。

　　周景涣每送一个人到砖窑，就可以得到350元的报酬。她最喜欢人贩子送来的智力发育不全的流浪汉，因为这些人根本就维护不了自己的利益，常遭打骂，无任何报酬。节目中说，智力不全的人能占到30%。

　　河南也有黑砖窑，而且郑州还是贩卖人口的源头。然而，央视报道了郑州火车站河南人倒卖人口、非法使用劳工以后，社会上却没什么动静。

　　郑州火车站的一名清洁工告诉记者，这里的“农民工中转站”多年前就有了，只不过才现在引起大家的关注而已。

　　3. 社会治安差成为滋生“黑砖窑”的土壤

　　河南电视台记者付振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山西黑砖窑横行，归根结底还是暴利驱使，这不是偶然的。他说，山西有丰富的煤矿资源和黏土，砖窑已成为当地支柱产业。但是，山西当地劳动力缺乏，一些窑场主就把目光投向近邻河南和陕西，这两个省都是劳动力大省。付振中说，这个事件反映出了社会治安难尽如人意，表现了资本原始积累过程中的罪恶，“那里的每一块砖，都沾着花季少年的血汗！”

　　据了解，被拐窑奴家属和河南辉县劳动局监察大队去辉县常村某窑场解救被拐人员，之前他们去辉县常村派出所报警要求警方支援，但辉县常村派出所值班人员一听是解救窑工便坚决拒绝出警，理由是：“有难处，有规定”。

　　对此，河南省社科院副院长刘道兴的说法可以解开人们心中的疑团。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黑窑、政府、警方三者之间是一个利益链条上的几个元素，不能排除窑场有当地官员的股份，警方则是向窑场收取保护费。“如果没有保护费，为什么那些派出所的人不让我们带走被拐骗的孩子？”

　　事实上，不仅仅是郑州火车站及其周围治安环境差，回家的路上、找同学的途中同样会被人劫持到黑砖窑中。郑州付女士的聋哑儿子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劫持到山西黑砖窑的；新乡市长垣县陈红军的儿子陈强，是在从县城去同学家的路上失踪的，陈红军搜寻了山西上百个砖窑，也没有发现儿子的身影，孩子的母亲王晓丽、奶奶整日以泪洗面……

　　很多丢失孩子的家长，都提到了周边治安环境的问题，并且很自然地将孩子走失与之联系起来。

　　4. 儿童辍学问题不容忽视

　　黑砖窑中为何有那么多未成年的孩子？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很多孩子都是因为辍学后在家无所事事，只好尝试着到外面打工挣点零花钱，不想却陷入黑砖窑，当起了“窑奴”。当然，也不排除很多孩子是在放学回家途中被人劫持走的。

　　6月17日，我们在寻找被解救出来的陈成功时，颇费了一番周折。即使是到了他家所在的汝州市杨楼乡，问了很多人，也都不知道“陈成功”这样一个被从山西砖窑里解救回来的孩子。就在我们失望的时候，一个13岁的孩子告诉我们他认识陈成功，原来是在网吧玩时认识的。

　　采访过程中，陈成功的母亲郭青霞提到儿子，感觉既心疼又可气。心疼他的不幸遭遇，可气的是学习成绩很好却不好好读书，天天沉迷在网吧。哥哥陈磊磊也说，啥时候找不到，到网吧里绝对可以找到。事实上，这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陈成功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上学不读书，天天在网吧玩，仅仅他家所在的这条街道就有3家网吧。

　　这不仅让人担忧：这么多“陈成功”辍学在家、沉迷网吧，在社会治安不能马上改变的情况下，谁能保证他们不被拐卖到黑砖窑去，谁来规划“陈成功们”的明天，成为当地很多家长的心头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