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17日,在山西的洪洞县,黑砖窑老板王兵兵被抓,他的奶奶走在空无一人的黑砖窑里,砖场已停工。她说平时这里有好多窑工 翁洹 图 |
2007年6月18日,河南汝州,陈成功,14岁,曾经在黑砖窑里面工作3个月,于6月6日,被解救出来 |
洪洞黑砖窑身世调查
6月16日清晨,在翻越多处山坡后的一处简陋窑洞里,本报记者见到了这位倍受压力的村支书。58岁的老头哇哇大哭,“事到如今,不如一头撞死?”
■一座一度挣扎在赢亏边缘的小砖窑,如何在一年多时间里成为“人间地狱”?
■一个党龄32年的村支书,何以成为黑砖窑的“保护伞”?
■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相关职能部门屡屡造访,为何总是“视而不见”?
持续三周的“风暴”,让这个令全国侧目的黑砖窑只剩下断瓦残垣。
6月14日,胡锦涛、温家宝等4位政治局常委对山西黑砖窑问题做出重要批示。一时间,此事引起举国关注。山西也当即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黑窑主,解救拐骗民工”专项行动。仅几天时间,便解救出被拐骗农民工351人。
这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砖窑,何以会沦为“人间地狱”? 黑砖窑如何起家?
与无数黑砖窑一样,王兵兵的砖窑僻居在曹生村外一处山坡上。即便与窑厂咫尺之隔的三条沟村段姓村民也承认,从未进过砖窑--那里的狼狗让人望而生畏。每天,只能从窑厂清晨五点便传出的机器声以及晚间十点仍未熄灭的灯光,感受到其中的忙碌。
南方周末记者调查获悉,该窑厂成立于2003年年中,论规模在当地只能算是中小型。
“事实上,前两年窑场一直没有挣到什么钱。每年也就一百万砖。”窑主王兵兵的妻子张梅说。
这从王兵兵家几乎与邻居无异的家庭装饰,可见一斑。张梅出示了为开办窑厂购置机器而至今未还本的贷款字据--数目约5万。这笔账记在了窑主王兵兵、其父王东己、其弟王江江,以及另两位熟人的名下。
而砖窑最初两年的效益不佳,直接源于早期雇佣本地工人的生产方式。“每天13块的工钱,只能雇到年老体弱的妇女。”张梅说,“一遇到下雨,找不到人干活,只能干看着砖坯被淋烂。”
曹生村并无多少村办企业,大多青壮年劳力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到附近的煤矿里挖煤。砖窑因为属于重体力活,工资又远不及挖煤,一直少有青壮年问津。
而整个洪洞县的砖窑数目,当地政府披露为93座,95%以上无合法手续。本报记者走访邻近多名砖窑主后获悉,由于砖窑所需的原料——黏土几乎免费,人力成本在砖窑经营中所占比例巨大。所以“要想扩大利润,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
这直接导致了窑主王兵兵与河南包工头衡庭汉的结识。时间其实可以追溯到砖窑开工之初。张梅的回忆是,二人因在运城修理砖机时结识,衡当时就曾表示出承包意向,联系了两年,但一直未能就承包价格达成共识。
2006年2月,“承包协议”终于达成。那些渴望挣钱养家的河南工人开始陆续进入这个砖窑。自此,窑场的生意渐有起色。从中逃离的少年张玉文(化名,见6月14日本报头版报道)回忆说,砖厂生意供不应求,一度日产3万砖,这是个可观的数字,而工人们的加班时间也随之不断延长,以至于最后为了抢时间,窑内砖瓦尚未冷却已逼使工人冒险出砖。
王兵兵家属出示的字据显示:2006年一年里,王兵兵一共支付给包工头11万元左右的工资费用,依照31人的规模,即便足额发放,每人的月工资也只在300元上下,何况包工头还得赚取其间的主要部分。
这一标的低得出奇的的承包协议的签定,从一开始就明显意味着所雇佣窑工的特殊性。而作为窑主的王兵兵却与衡庭汉达成默契,甚至作为协议知情者的村支书王东己也未表示任何怀疑。
按照双方约定的每一万砖360元的价格,该砖窑全年的生产规模应在300余万块。依此推断,除去当地约20元一吨的泥煤以及必要的运输费用,窑主一年的利润应为十余万元。
在这个几乎是中国最贫困的地域,对于王兵兵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2002年,当地农村信用社在资产评估时,曾预测王家当年的收益情况,包括烧石灰能挣8000元,跑运输能挣5000元,此外还有3000元的农业收入,合起来仅16000元。
而这骤增的十余万的利润,满足了窑主和包工头两个人求财若渴的需求,也注定了31名民工陷入绝境的命运。
“前几年挣不到钱,用了包工头后有效益了,于是就抱着侥幸心理。”王东己在事后如此揣测儿子王兵兵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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