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密云县长办公会违法行政 赔偿企业百万(图)

李涛 画

　　破产案背后的违法行政

　　5月15日，两家国有企业收到了来自密云县政府的101.4万元赔款。

　　这两家企业状告密云县政府违法划拨土地，将他们拥有使用权的56亩土地批给一家房地产公司进行住宅小区开发。对于这两家企业来说，这场行政诉讼过程有些艰难，结果也远远低于预期。不过，历时4年，他们还是赢得了官司。

　　以六层板楼为建筑主体的密西花园小区，位于密云县城新北路南侧，居民称该小区“配套设施完善、交通便利”。

　　不过，在北京江河经济开发公司（以下简称江河公司）总经理李洪山眼中，这个小区的建成是对其公司资产的极大伤害。

　　在密西花园小区开发用地内，有50多亩的土地曾是20多年前江河公司、北京水利发展公司（以下简称水利公司）与密云县政府的“三联鸡场”投资合作用地，共同拥有土地使用权。

　　25年前，在“鼓励多种经营”的时代背景下，密云县政府、江河公司、北京市水利局（后由其下属的水利公司替代）三方共建三联鸡场。密云县政府以土地、房屋等抵价作为投资，其他两方以货币出资。

　　之后10多年中，政府或政府部门直接参与经营的形式发生改变，改由其下属国企作为股东参与鸡场管理。

　　1996年8月，密云县政府将其三联鸡场的股份划转给密云县食品公司（以下简称食品公司）。

　　2000年5月15日，三联鸡场召开股东会议，同意食品公司利用三联鸡场土地全权进行房地产开发，并给予江河公司、水利公司一定经济补偿。这次股东会议还委托食品公司代为补办三联鸡场土地使用证。这是进行房地产开发的先决条件之一。三联鸡场运营多年，一直没有办理土地使用证。

　　食品公司很快完成了任务。在股东会议之后15天，密云县政府向食品公司核发了80号《土地使用证》，将三联鸡场所占土地的使用权无偿划拨给食品公司。

　　在后来打官司的时候，江河公司等另两方认为这张土地使用证的出现，是密云县政府违法行政的开始。“本来是三方共有的土地，怎么就单独划拨给了食品公司？这就是一个阴谋。”双方的代理律师熊智说。

　　共有土地被划拨开发房地产

　　2000年6月5日，江河公司、水利公司以及食品公司签署《关于在北京市密云县三联鸡场进行房地产开发的合同书》，以合同的形式确定了三方的权利与义务：食品公司全权负责房地产开发，分别给予江河公司、水利发展公司260万元、78万元的补偿。

　　合同里有这样的表述：由于历史原因，截至目前三联鸡场未办理土地使用权证。

　　不过，事实是，食品公司早在签署合同前5天就拿到了《土地使用证》。

　　在隐瞒土地使用证已办理的背景下，2000年6月6日，也就是三方签署房地产开发合同后的第二天，食品公司突然向密云县法院申请破产。

　　在江河等两公司的代理律师熊智的起诉书中，他用“恶意”一词来形容这一破产行为。“食品公司是一家国有企业，它在向法院申请破产前，必须要向上级主管部门层层请示汇报，并征得上级同意。该公司的上级主管部门是谁？恰恰是密云县政府。一般来讲，这一请示汇报至少需要半年左右时间。这说明，密云县政府在明知道食品公司要破产的情况下，仍然同意为它办理了《土地使用证》。这就是政府与公司之间有过恶意磋商最明显的证据。”

　　经过大量取证调查后，熊智认定，“破产”是早已确定下来的一个陷阱，针对的就是江河、水利两家公司，以破产逃避补偿款，目的是侵占三联鸡场其他股东应有的财产。

　　签补偿合同后突然申请破产

　　土地被转给神秘公司使用

　　2000年9月18日，密云县人民法院裁定宣告食品公司破产。

　　该公司随即进入破产财产清理分配阶段，直到2001年年底，法院宣布破产财产已清理分配完毕，未得到清偿分配的债权不再清偿。

　　直到此时，江河公司、水利公司仍不知食品公司已“破产”的事实。

　　3家公司在签房地产开发合同时，三联鸡场的资产状况是：占地37803平方米，合56亩，厂房建筑面积为13000平方米。这块土地的部分使用权以及地上建筑应是三联鸡场的股东之一———食品公司最有价值的一笔资产。不过，密云县法院提供的食品公司破产材料显示，土地和厂房未被列入财产清算。

　　最有价值的资产哪里去了？如果鸡场土地、厂房列入破产财产，按破产的法律规定，这部分资产首先要用来偿还债务。

　　资产未列入清算单，那么，资产存在的现实如何改变？最终的结果是，56亩土地划给了一家名为北京恒居房地产开发公司（以下简称恒居公司）的企业。

　　这家神秘的企业，是如何拿到土地使用权的？

　　县长办公会违法行政

　　2000年12月15日，就在食品公司尚处于破产财产清算阶段时，密云县政府召开了第36期县长办公会。

　　《会议纪要》显示，该次会议的内容包括“将原食品公司所属435.7亩国有土地的使用权划拨给恒居公司。”这其中，就包括三联鸡场的56亩土地。

　　2001年1月10日，密云县政府国土管理部门向恒居公司发放了《国有土地使用证》，将上述土地使用权划拨给恒居公司，用途为住宅。

　　恒居公司后来向县国土局申请土地使用证的依据有两份文件，一是破产前的食品公司所拿到的80号《土地使用证》；二就是密云县政府的《会议纪要》。走完审批手续，恒居公司不久就破土动工，建设密西花园小区项目。

　　从恒居公司公开的一份资料看，恒居公司为密云县政府下属国有企业，组建于2000年10月。

　　这个日期，距离法院裁定原食品公司破产不足15天。恒居公司总经理、法定代表人崔茂荣，是原食品公司负责人。不少原食品公司的管理人员，陆续都在恒居公司担任领导职务。

　　这让江河公司、水利公司感到极度愤怒，他们认为食品公司通过“假破产”换壳，利用三方共有的鸡场土地进行房地产开发获得巨大利润，却让他们两家公司的财产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诉讼之路历时四年

　　2002年开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现自己蒙受重大财产损失的江河、水利两家公司开始向密云县政府提出异议。县政府多次未答复，两家公司决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此事。

　　不过，诉讼的难度超乎他们的想象。

　　他们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是———告谁？食品公司？对方已破产，在法律意义上已消亡。告恒居公司？作为恒居公司总经理的崔茂荣，与食品公司已无关系。

　　一年多的时间，该案件因为无法确定诉讼方向和诉讼方案而悬置。

　　2003年，两家公司与律师达成一致，将密云县政府部门确定为主要诉讼对象。

　　律师熊智说，该案件数次立案，又数次被驳回。最初，他们到市级人民法院要求立案，但被拒绝。他被告知，应该到密云县法院起诉。

　　在密云县法院，他们曾要求把发放土地使用证的密云县国土局作为起诉对象，但被法院驳回，理由是起诉主体不对。

　　熊智后来将诉讼对象调整为密云县政府。这一次，密云县法院受理了。

　　随后，密云法院将案件转至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进行审理。

　　2005年6月9日，市二中院一审判决：密云县政府为恒居公司发放《国有土地使用证》属于违法行政，应赔偿原告两家公司共计人民币101.4万。

　　由于认为赔偿过低，原告方随后向北京市高院上诉。

　　2005年9月，北京市高院公开开庭审理该案。由于案情特殊，国家行政学院全国司、局长干部法制培训班全体成员旁听了本案件的全部审理过程。

　　站在原告代理人席位的熊智律师，到现在还对法庭上出现的一次意外记忆犹新。

　　当他举证说明恒居公司获得土地使用证手续不全时，恒居公司的代理人当庭表示，他们获取土地时，交给密云县政府400多万土地出让金。

　　县政府的代理人没有就此进行辩驳，法庭记录了这一新证据。

　　二审法院最后维持了一审判决。

　　今年4月，密云县政府配合法院执行，将101.4万的赔款通过支票的形式付给两家公司。

　　记者日前与密云县政府有关部门取得了联系，但对方婉拒了采访。此前，密云县县长就该起官司败诉曾对媒体表态称，“政府输了官司，却增强了执法意识，有助于提高执法能力”。

　　（来源：京华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