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实习记者 胡佳恒发自湖北武汉
蓝藻水华已从武汉东湖消失了22年。
这个中国最大的城中湖虽然每年都还有因污染造成的零星死鱼事件,但自1985年夏天以来,其33平方公里的水域已经可以不再理睬蓝藻的威胁:在此前的12年间,东湖的蓝藻水华步入爆发期,湖水在夏天的一两个月里总是黏稠得难以拨动,散发着腥臭味;而今年6月的东湖水天一色,国家皮划艇队正在这里备战2008.不过,同处一城的的月湖和马沧湖水质,却开始不容乐观起来,这两个湖在6月中旬开始爆发蓝藻水华,湖面上漂着厚厚的绿色藻状物。
“我们对蓝藻水华的发生要抱有科学的态度。”中国科学院水生物研究所谢平博士说。谢平最近完成了国内第一本有关蓝藻水华发生机制的专著,这原本是他献给导师90岁寿辰的礼物,但此次国内湖泊蓝藻水华的集体示威赶在了这本书的出版之前。
发现食物链
造成蓝藻水华大面积发生的原因是水体的富营养化,而营养盐的构成主要是氮和磷。东湖1998年的湖水氮含量就比1957年高了8倍, 1996年的湖水磷浓度其实比水华爆发的1983年还略高一些,加之东湖每年会滞留6成的氮,8成的磷,蓝藻不在东湖发生似乎有悖常理。
不过东湖蓝藻不再爆发的22年,也恰好是湖中鲢、鳙鱼年产量稳步增长的22年。鲢、鳙鱼都是毛泽东在东湖度假时喜食的鱼种,在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投放的鱼苗中,鲢占到了46.5%,鳙占40.3%,其他鱼类所占比例很小。鱼的产量从1971年到1997年就翻了8倍,如今东湖边的环湖公路旁,大大小小的饭店都挂着“鲢鱼”的招牌。
谢平用4年时间先后做过三次试验,发现了鲢、鳙鱼吃蓝藻的事实。在水产研究所门前的水面上就有四个围隔,其中两个围隔里的水面上漂浮着翠绿的蓝藻水华,另两个围隔里几只小鱼晃动着尾鳍,水面和围隔外的东湖水一样干净。“鲢、鳙鱼吃掉蓝藻被捕获上岸后,实际上就带走了大量的氮和磷。每年的捕捞在无形中给东湖换了两次水。”谢平说。
这项研究给了太湖蓝藻治理一些启示。太湖盛产的鱼类有48种,其中以经济鱼类银鱼和白鱼闻名。上世纪60年代环湖大堤和闸坝的建设阻隔了太湖和长江间的交通,这让原本可以游进太湖的鲢鱼数量减少。食物链上掉下一环,蓝藻缺乏生态上的天敌,疯长只是时间问题。2005年无锡已投放过一次10万公斤共200万尾的鲢鱼苗,但相对于太湖2250平方公里的水域范围,投放的数量还有待提高。谢平相信在投放了足量的鱼苗之后,太湖的蓝藻水华发生情况会得到根本的好转。
蓝藻有毒
但这只是看上去很美。当人们在饱啖鱼肉的同时也把氮磷带入了消化系统。由于鲢、鳙鱼对蓝藻有很强的抗体,所以当鱼吞食蓝藻后并不会有不良反应,尽管蓝藻天生还具有一类毒素——微囊藻毒素。“在蓝藻发生时这种毒素含量应该会更高,所以在蓝藻爆发时吃这些鱼实际上对人体是有害的。”谢平说。值得庆幸的是,情况并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经过三至四个月的新陈代谢,在蓝藻爆发时进食的鲢、鳙鱼体内毒素会逐渐降低。
但毒终究是毒,蓝藻毒素已经成为了潜在的促癌剂:即使在300摄氏度的高温下微囊藻毒素仍然能保留一部分活性,而300度足够将鱼肉煮烂好几回。
歪曲的大众意识
所以蓝藻水华不在东湖发生并不意味着东湖的水质处于让人乐观的地步:《2006年环境状况公报》显示东湖水质首次从“劣五类”上升至五类,但当游客在东湖某处划船时,船家还是会友善地提醒游客不要玩水,因为附近有三家肿瘤医院往湖里排污。毫无疑问,这些污水会最终汇入长江,所以“上海人在喝武汉人的洗脚水”的调侃其实还少了一丝严肃,毕竟人们都不知道水里还有什么。“钱塘江的水也不行,泡的茶闻起来都有很浓的漂白粉味。”刚刚从杭州出差回武汉的谢平也感叹道。
长江内湖蓝藻爆发只是水体污染的一个方面,而内湖的水体污染在长江全流域的整体检视下又只是一个表象而远远没有触及到原因。大众意识在接触诸如蓝藻爆发这类突发事件时反应强烈,而在悄无声息的污染过程中寡言寡语,谢平并不认同这样的一种大众意识,“我认为(太湖蓝藻发生)没那么简单。污染物是不应该排,但通过河道,农业水源的污染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蓝藻发生)是以其他的污染物为主还是氮磷为主?太湖的蓝藻是不是由这些化工厂引起?我有疑问。因为你要研究他们的氮磷贡献率,如果化工厂的氮磷贡献率不大,关停那些工厂也没办法让太湖变清。”
继续拖延、折中和自我安慰式的权宜之计时代已经接近尾声。取而代之的是大众将开始生活于这样的后果之中。蓝藻爆发不仅只和蓝藻有关,这是难以忽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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