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耕身：鼠灾以及我们置身的时代场景

　　潇湘晨报评论员 杨耕身

　　“这件事发生了。”加缪在他的小说《鼠疫》的开头部分，借一个新闻记者之口说道。

　　一只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老鼠，足以让很多女人发生惊叫，如果是20亿只呢？那些出没于洞庭湖周边的鼠头鼠脑的小东西们，出现在电视画面上，也出现在报纸新闻图片上，拥堵，如麻，成为一个巨大而可怕的真实信息，让所有看到它们的人，满身鸡皮骤起。“这件事”已不是一件小事。不光影响食欲，不光让女人们失去了尖叫，只剩下瞠目结舌。它有着更大的危害，也有着更大的喻示。

　　一位农民说，“东方田鼠啃过的地方，庄稼就像用收割机收割了一样！”而在专家眼中，鼠类除窃取粮食和食品，还会破坏森林、草原、农田，以及啃咬物品、建筑、通讯设施、家具衣物等，给人类的生命财产带来巨大损失。但这种说法，依然有未尽之意，这就是田鼠为蜱传斑疹伤寒、兔热病、脑炎等传染病病原的天然携带者，与流行病学很有关系。——20亿只田鼠集合起来，就是恐怖，就是一起公共事件，就是一次生态灾难。

　　“鼠灾不是今年才出现的，也不仅仅只有洞庭湖才有。”世界自然基金会长沙项目官员韦宝玉这样表示。这也是一个事实。而更抽象地说，老鼠并不特定生活在洞庭湖或其它什么地方，它们只是存在于一个链条中，这个链条叫做生态链条。鼠灾只是链条断裂的一个后果。这已是经过证实的信息，亦如韦宝玉所说：生态系统中某一物种急剧增加，与该系统的变化有直接关系。老鼠的天敌原本有很多种，导致鼠灾的直接原因是黄鼠狼、猫头鹰、老鹰、蛇等减少，根本原因则是生态系统遭到破坏。

　　黄鼠狼、猫头鹰、老鹰、蛇种种，哪种不是人们的盘中佳肴？这又是一场“吃祸”，让经过ＳＡＲＳ或者经过建国时期那次消来麻雀运动的国人们在此百感交集。ＳＡＲＳ的病源携带体一度被认为是果子狸，或是某种野生动物。而那场灭雀运动，则是政府动员全国城乡居民，在规定的时间，掏窝、捕打以及敲锣、打鼓、放鞭炮，轰赶得它们既无处藏身，又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最后累得坠地而死。一年以后，后果显现：各地陆续出现虫灾，有些还是毁灭性的。

　　ＳＡＲＳ或者麻雀后时代，人们有过反思，有过对野生动物的平反，但这实在并不表明人们对生态保护有什么观念进步。鼠灾即是明证。更有甚者，鼠灾发生后，有人开始寄希望于开发或发起一次“吃鼠运动”。且不说这样的说法有多么令人翻胃，单就这其中暗含的以人类的口腹之欲来平衡生态环境而言，已足以令人悲哀。

　　推言之，我们面对的，又何止一场鼠灾这种生态灾难？我们面对着一个“有水皆污”、“逢雨必酸”的环保现实，连国家环保总局负责人也表示，今年夏天以来太湖、滇池、巢湖的蓝藻接连暴发，标志着我国进入了水污染密集暴发阶段。还有气候变化，臭氧层破洞，沙漠化以及水资源减少，这种我们置身其中的时代场景，何尝不是更严重的生态灾难？一场鼠灾，对于一手持药，一手持棒的人类来说，也许并不是太大的难题——正如有关部门乐观的预计：十天之后就可以灭掉60％至70％的田鼠。但是我们将如何面对所有更为严峻更为持久的生态灾难？

　　想想，有那么老鼠及其所代表的灾难蛰伏于我们周遭，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但我们却不知道，我们每个人，以及政府及相关组织，包括所有谈论着生态保护的人们，是否真正思考或面对过各种各样的生态灾难。这也许是更大的危机所在吧？无论如何，“这件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