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金刚中的阶级斗争

　　变形金刚中的阶级斗争

　　“它非常令人敬畏”，来自马萨诸塞州萨默维尔市的Jules Washburn有幸参加了电影《变形金刚》试映会之后这么描述，他接着补充道：“仿佛就是最高主宰在哈米吉多顿（《圣经》中世界末日善恶决战的战场）的那种场景。

　　Jules并不是那种在首映式当晚要穿着机器人外壳出现的疯狂粉丝，但他也被震撼到了，更何况23年前被《变形金刚》影响的数以亿计的孩子如今都长大成人，他们将以充足的购买力来为童年烙印捧场。随着2007版电影《变形金刚》和最新玩具的热销，一个时代的娱乐记忆和文化价值死灰复燃。

　　冷战与宗教

　　比起虚拟的变形金刚战争，人类现实中也有一次冷酷的对峙被比喻为哈米吉多顿之战，那就是冷战。

　　两大敌对社会阵营的冷战，最高峰出现在1984年美国启动“星球大战计划”；而就在这一年，《变形金刚》首播，来自塞柏特恩星球的两派敌对机器人在地球上展开了殊死的战斗。你完全可以想象，处于冷战的深深恐惧当中、唯恐敌人从外太空呼啸而至的每个美国人在看到这部动画片的心情。

　　如同冷战情绪一样，《变形金刚》的历史设定也带着鲜明的宗教判定。塞伯特恩最初的统治者五面怪（Five Faces of Darkness）对毫无思想的机器奴隶的工作效率非常不满意，最终他们发明了一种可以赋予机器人思维能力的仪器。当机器人都拥有了独立意识，塞伯特恩的第一次战争也就拉开了序幕。智慧原罪是西方的传统思维，在当代则体现为对科学万能理念的忧虑。第一次战争后的塞伯特恩处于高压统治之下，为了区分和离间，五面怪为民用机器人和军工机器人设计了不同标志，并强迫佩戴，这简直和纳粹政权如出一辙。极权主义政权最终被推翻，两派机器人之间又开始了战争。

　　反面角色、军用机器人派别“霸天虎”的领袖威震天天生有着极权主义的特征，他专横，最常说的话是“建议收到，不予批准”，他暴戾无常、动不动就把不满意的属下发配到遥远的宇宙空间去，他拥有很高的军事科技水平，很多次都需要擎天柱动用“领导模块”才能与之对抗。威震天的身边则是一个赫鲁晓夫式的人物——红蜘蛛，他总想着篡夺威震天的权力，好几次几乎都要得手了。

　　毫无疑问，民用机器人派别“汽车人”则代表着正义。他们的领袖擎天柱最初只是一个中立的好好先生，开始他还有点崇拜威震天，在被杀死之后被钛师傅重新修复，接受了类似精神力量的“领导模块”，这才以擎天柱的形式重生，最后为全宇宙牺牲了自己。一位美国影评人说：“擎天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他从不在对与错之间动摇，他身上完全没有一点黑暗，他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拯救世界，他自动地献出生命来拯救你们，他的死亡也导致了这个世界不断地改变……这样的人此前我只知道一个，他叫做耶稣基督。”

　　能源世界与殖民

　　一个显著的事实是，变形金刚的社会始终伴随着持续的内战。而战争，我们知道那就是能源的争夺。

　　两派机器人都在地球上苏醒过来的时候，最重要的活动就是能源的掠夺与保卫。“霸天虎”能够从人类的油田和电网上直接把能源转化为一个个粉红色的“能量块”——他们就喝这个东西维生，其余大部分“能量块”则输送回塞柏特恩。对于控制地球的能源，威震天有很多宏伟的想法，比如把塞柏特恩纳入地球的卫星轨道，比如把纽约变为自己的新帝国都市，甚至还想从地心吸取能源。不幸的是，这些企图都被“汽车人”联合地球人一起挫败了。

　　有趣的是，当初“汽车人”离开塞柏特恩的原因也是因为内战把资源几乎耗尽，需要去宇宙中寻找新的能源。同样是外来的能源消耗者，但地球人就是愿意把能源给他们，这恐怕不是人品问题可以解释的。1970、1980年代，阿拉伯世界引发了两次世界能源危机，搞到美国人连大排量汽车都不敢开，作为全球最大能源消耗国的美国一定记忆深刻。

　　伴随能源掠夺而来的自然就是殖民体系的建立，塞柏特恩的社会进化论一直都是殖民主义唱主角。从原始统治者五面怪开始就是把机器人当作殖民对象一味掠夺，被推翻了就跑去另外一个星球继续殖民。接过衣钵的“霸天虎”则继续殖民帝国的梦想，这也难怪，“霸天虎”是军用机器人不事生产，移动的君主制政体、流浪的军事力量，只能依靠掠夺来生存。

　　“汽车人”则从塞柏特恩的思维体系中出淤泥而不染，在生活中物尽其用，和地球人生活得水乳交融。擎天柱说“总有一天，一个汽车人会从我们中间崛起，用‘领导模块’的力量点亮我们黑暗的时代”，听着太像马丁·路德·金的宣言。

　　机器的流行文化史

　　小时候我很不解，为什么“霸天虎”的首领是威武的枪械，而“汽车人”的首领却是一辆很没劲的卡车。等以后看到公路片里，州际公路上奔驰着一辆辆加长的卡车，鲜艳的烤漆、锃亮的踏板、响亮的汽笛，再加上加油站的三明治、一盒皱了的万宝路，这才知道这是工业时代的西部牛仔，美国人心目里的拓荒英雄。

　　原来动画版的擎天柱是彼得比尔特公司最老的320拖车，主要用于垃圾清运和消防车，如今2007版《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换成了彼得比尔特现在的旗舰型号379油罐拖车——成就美国梦的公路之王。大黄蜂由大众甲壳虫改成了雪佛兰Camaro，铁皮和救护车原本都是日产Vanette，现在分别换成了通用Topkick C4500和通用悍马H2，爵士则由保时捷935Tubro换成通用Pontiac Solstice，警车由日产280ZX变成了福特野马。无一例外，所有都是美国车，通用更是大获全胜。

　　除了商业侵入电影的胜利之外，我们也可以看到1980年代能源危机阴影下的美国生活，经济耐用、省油是消费主流，日本车、德国车颇受欢迎。如今，悍马等油料杀手横行道路，SUV生活在城市里大行其道，能源危机和生活的联系似乎也只有《变形金刚》电影里才看得到了。而动画片的声波原本是一台双喇叭录音机，在1980年代已经是时尚的代名词了，如今恐怕很多小孩都没见过卡带和录音机了，所以他在2007电影版里很合时宜地变成了手机。

　　擎天柱的口头禅“事情不像初看到的那样简单（more than meets the eyes）”如今已成为日常用语，《变形金刚》的影子在美国的各种电影、电视剧、歌曲中也屡屡出现。2005年初华盛顿上映的一出卡通剧Robot Chicken中，擎天柱死于前列腺癌。“作为一个卡车，擎天柱应该了解油路检查、抗冻和清理火花塞的重要性”，国家前列腺癌联合会很高兴用一个流行文化偶像来为大众敲响警钟，其CEO理查德·阿金斯引用了擎天柱的那句名言来作结：“当它转化为前列腺癌的时候，事情就不像初看到的那样简单了。”

　　任何一个娱乐文化和时代联系起来的时候，都不像初看到的那样简单了。(文—陈漠/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