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
潮白
7月11日,“2007年中国湖南旅游节”开幕式新闻发布会透露,本次旅游节将于9月12日在岳阳市人民政府斥资3.2亿元进行了修整和扩建的岳阳楼景区拉开帷幕。为办一个旅游节,投入如此巨资,是否铺张浪费?对此,15日上午,岳阳楼公园管理处邹律资主任告诉当地记者,此举不是为了举办旅游节而为,而是岳阳一场策划筹谋3年之久的“旅游兴市”战役,是一项“民心工程”。
无论这项工程的性质如何,用这么多的钱投入“民事之不甚急者”的项目上,一时间引起议论纷起都是可以理解的。岳阳楼,因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闻名,文正公是应滕子京之邀写下的,而滕子京当年重修的岳阳楼却未必不是“政绩工程”。我们不妨从一些历史记载作出推断。滕子京之所以被贬到岳阳楼所在的巴陵郡,首先是因为他“前在泾州费公钱十六万”,经济上有问题。其知泾州时,“用公使钱无度,为台谏所言,朝廷遣使者鞫之”。公使钱,就是宋代官府用于宴请和馈送过往官员的费用,相当于今天的招待费吧。动用数额肯定超过了滕子京的“签单”权限,不然不至于惊动朝廷。十六万贯在当时是不得了的,晁盖他们智劫生辰冈,惊天动地,拉开了梁山造反的序幕,也不过才劫了10万贯。再看一笔细账。宋时千钱为一贯,据王仲荦先生的《金泥玉屑丛考》,神宗朝太学中的生员,每人月支钱三百文,也就是说当时三个大学生的月消费还不足一贯。滕子京知道上面来人查他的账,“悉焚公使历”,把账目给销毁了,结果“使者至,不能案”,没办法查下去;加上范仲淹跟他是同年进士,“力救之”,滕子京便拍拍屁股易地为官去了。
司马光《涑水记闻》记载,滕子京重修岳阳楼时,又是筹资“近万缗,置库于厅侧,自掌之,不设主案典籍,楼成,极雄丽,所费甚广,自入者亦不鲜矣”。自己掌握项目,自己控制建设资金,这种做法在今天相当眼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首创。逻辑上看,仅仅上任一年就把地方治理得“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范仲淹的话说得实在满了一点。不久前读到岳阳本土人士写的一篇考证文字,说滕子京那叫什么“百废俱兴”?一些见诸记载的“工程”到最后连影子都没有。比如说,他“尝欲起巨堤以捍怒涛,使为弭楫之便”,没开工呢先造势,名之曰偃虹堤,然后找名家写文章吹捧,“求文于欧阳永叔,故述堤之利详且博矣,碑刻传于世甚多”。而实际结果呢?王得臣《麈史》云:“治平末,予宰巴陵,首访是堤,郡人曰,滕未及作而去。”这就是说,滕子京留下的只是个纸上的工程。可叹欧阳修这个大文豪,在《偃虹堤记》里把滕子京同样赞得不留余地,什么“不苟一时之誉,思为利于无穷”之类,单凭这些话,足以蒙蔽后世了。
俱往矣!不过,今天判断一个项目究竟是“民心工程”还是“政绩工程”,显然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二者可以统一,既属于“民心”又能彰显出“政绩”;但也可以对立,非此即彼,不可调和,定性则完全由屁股来指挥脑袋。不过我想,外人看到的终究只是表象,可能置身其中的当地百姓才最有发言权,那么这个评判标准就应该交给他们。(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