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治安大局下的便衣群像

　　便衣警察陈世豪牺牲，羊城市民仿佛一下子醒觉：原来还有这样一群无名英雄，守卫在我们的身边

　　广州治安大局下的便衣群像

　　核心提示

　　当您行走在街头的时候，当你坐上公交车的时候，你可曾想到，便衣警察可能就在你的身边。

　　广州便衣，是“羊城暗哨”的新时代版本。他们的存在，与你、与我、与大家的安危息息相关。

　　贴身走近广州便衣，你会为他们的专业精神折服，为他们的辛勤工作、默默奉献感动。他们的关注点和行为所在，就是您的安危。这个“您”，包括你，包括他，也包括我。

　　除了面对劫匪的英雄气概外，他们也有普通人的情感，甚至面对家人都不敢说自己是做“便衣”。他们把将之归于对家人的“爱”。

　　实际上，正是由于他们把这种“爱”推己及人，才会有一腔热血、一身正气、一辈子奉献。

　　在羊城，“便衣支队”和“禁摩政策”、“电子眼”一起，构成了广州横扫街面犯罪的“三驾马车”。

　　有观察者认为：广州“禁摩政策”从政策上、制度上斩断了“飞车党”的腿；便衣支队是从治安治理思路上出新招；而电子眼，则是从技术上保证了打击和取证。

　　在广州治安不断持续变好的当下语境中，广州便衣是催化剂，是铁拳头，是开创性的警务思路。

　　痴心不改

　　战友牺牲，恨不得把犯罪分子抓个够

　　7月9日，陈世豪牺牲后第四天，下午6点。

　　越秀便衣大队大楼6楼，以毕警官为组长的便衣小组整齐列队，在其副大队长葛剑波的列队训示下，检查好各自枪械、网枪，坐上车子出发了。记者也跟上了其中一辆车。

　　很快，车窗外流光溢彩，40来岁的洪警官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头，妻子问他在干什么。

　　“在上班。”他平静地回答。然后他告诉妻子，自己最早十一点回家，妻子告诉他，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睡着了”。他语气平静。实际上，心情实在是平静不了的，自己的兄弟陈世豪刚走，同事们都憋着一股劲，恨不得把犯罪分子抓个够。

　　车内各位民警机警地向窗外闪望，外面正是瑶台、矿泉一带，一位便衣民警告诉记者，据前几天线索显示，这些地方有以卖手机为名的诈骗。车子回旋了约一个小时，之后前往金贵田村，再绕到环市路……

　　事实上，那一天晚上他又没能兑现对妻子的诺言：11点钟并没有下班。当天夜里到第二天凌晨，耐心的守候终于收获回报：在小北路口的一座高架桥上，两名女子勾搭上一名外籍男子，以按摩为名，将其引诱至出租屋。

　　便衣民警发现这一动态后，就开始跟踪，之后，以便衣行动组组长杜警官为首的一组和毕警官班组一起，将涉案2男2女抓获。

　　这只是一次常规行动。

　　一名便衣警察在执行任务前佩戴好手枪。严明　摄

　　一显身手

　　贼，额头上就“写”着个贼字

　　40岁的大胡子阿斌，今年已经在警队干了19年了。他向我们描绘了一般的运作流程：“发现嫌疑人——跟踪——布控——作案的时候出动——找合适的地点和时机动手”。

　　“他没有动手，你凭什么知道他是贼？”记者问。

　　“这都是灵感和工作经验累积的。”他回答，接下来一句更牛：“我看到那些人的额头上就写着贼字。”

　　他告诉记者，“看犯罪嫌疑人的手势也可以看出来。有一次偶尔发现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徒手偷东西时的手势，虽然只有一下就恢复正常了，但是立刻就可以判定是小偷。一般来说都是工作经验累积的，普通人发现不了。”

　　那天下午，越秀便衣大队二中队的许警官在街上，正在跟踪犯罪嫌疑人。突然，手机响了，歌曲正是《无赖》。“要给自己信心，不能让别人怀疑你，经常要拿一些"道具"。”他这样告诫自己。

　　2004年“打双抢”专业队(越秀便衣大队前身)成立后，许被抽调进去，他的感觉是“总算可以大展所长”。用他的话说，专业队在破案方面很有挑战性，他找到了用武之地。

　　“警察可以分成三种，一种是把警察当作一个职业，一种是每天上下班的工作，第三种是把警察当成毕生追求的事业。这个事业具体就是"抓小偷，打击犯罪，保护人民"。你知不知道？”他对记者说。

　　他们的真实状态，不是在路上、下社区跟群众交流、收集犯罪线索，就是出门打伏击或实施抓捕。一旦收到队里的任务安排，他们便持续跟踪布线，待时机成熟后向队里汇报，得到许可后马上部署抓捕行动。

　　“好在他们每月都有8天的休息时间。我没有欠过他们一天假。”这一天，越秀便衣大队大队长朱永章对记者感叹。

　　峥嵘岁月

　　一位妙龄女便衣的骄傲

　　早上5点多钟，阿雄看了看尚在梦中酣睡的儿子，她得起床了。

　　早上6点钟上班，而上班地点并不固定，按照运行机制，“布警跟着警情走”是一条铁律。在将孩子留给自己母亲照顾之后，赶赴打击“重点”地区。“时间来得及就坐公交车，时间来不及就打车。”

　　阿雄，1998年广州市警校毕业之后，开始进入广州公安巡警支队工作。去年她调入广州便衣支队。

　　关于设立女便衣的解释，思路来源于提高街头打击抓捕现行时的隐蔽性。广州便衣支队开始招收女警，这样一来，阿雄就由巡警转换为便衣。

　　“比起男同事来，我们具有更强的隐蔽性，因为毕竟男便衣多一些。”她微笑着向记者解释；又一个微笑，第二个解释：“我们往往男女搭配、两个人一组，跟踪起来两组交替进行，隐蔽性就更强了。”这样的思路在便衣支队很快得到了运用：整个支队招了一百来个女便衣警察。“群众的掌声和工作的挑战性，让我选择了便衣”。眉宇间充满骄傲。

　　“最对不起的是儿子。我们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里，有时刚进门，一个电话催你执行紧急任务，孩子就只能放在邻居家里，等我妈妈过来把他接走。”之后儿子慢慢大了，这个妈妈恐怕只能让儿子读寄宿制托儿所了。

　　少年壮志

　　冲上去那一刻什么都不想

　　警方调查显示，在2000年至2003年这4年间，广州抢劫案平均每半小时发案一起，抢夺刑事案件平均约24分钟发案一起，并且“两抢”、“两盗”案件占总刑事案件一半以上。

　　为广州新阶段的治安正本清源，似乎要追溯到2005年8月2日的番禺会议。针对街面“两抢”的“剑兰行动”在此会议上部署，随即在广州全境闪电般铺开。

　　2006年3月起成立的广州市公安局便衣侦查支队、各区公安分局便衣侦查大队是专司打击街面多发性犯罪的专业队伍。至今年6月底，全市便衣侦查队伍共抓获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16000多名，破获案件12000多宗，打掉各类作案团伙1200多个。但由于要长期跟踪、周旋于街头犯罪分子之间，便衣警察与刑警、缉毒警一样，成为高危警种。

　　据不完全统计，自成立队伍以来，广州市、区便衣侦查队伍中有记录的人员受伤就有300多次。

　　阿辉，干了20来年交警后，由广州市交警支队白云二大队转到了便衣支队六大队。他的头发染成了黄色，手臂上绘有刺青，好像混社会的古惑仔。这一身打扮，完全是为了更好地走到群众中去。

　　今年5月3号，他和同事们在岗顶一带抓捕偷盗电脑犯罪团伙时，他离主犯最近，伸手擒拿时，该犯罪嫌疑人掏出刀子，一刀刺过来，幸亏阿辉闪躲得快，刀锋从左胸划过，“缝了五针”。

　　许警官介绍，他们前两年还上演过“无间道”，车牌号也不断更换。

　　“对诱惑如何抵制？”不穿制服情况下，没有人知道是警察。许说：“我们都试过这种诱惑。”有的人在火车站直接找到他，说可以给一张卡，以后见到他们就走，当时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了”。

　　问到如何确定就是犯罪嫌疑人，许警官说，就是一种敏感，看多了。只要物品一过手就可以抓人，而很多警察在冲上去那一刻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陈世豪的事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士气，它提醒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许警官说。

　　风霜雪雨

　　有时候追贼，整条大马路都没人帮

　　阿斌选择做便衣，是因为“到处找目标很有意思”。这句话的解释是：“灵活性比较高，可以自己协调时间，拍档也都可以自己选择。”

　　另一名参与抓捕的便衣警察倾吐了他的所思所想：事实上，便衣的工作在路上，在刀尖上，时时面临着不知名的歹徒、不可测的危险，皮外伤对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对他们来说，最难应对的不是不期而至的危险，而是内心深处的孤寂。

　　“去年8月，我办了一单案。4个人抢了一个学生。我们把他们全抓了。当时目击者不少于10人，说得唾沫横飞，找证人的时候却一个都没有。既高兴又难过。现在的年轻人，挺身而出的太少了。”

　　“我们总是感到很孤单，很委屈，所以我们也更加珍惜同事间的感情。经常互相提醒注意安全。你们不会明白这种感情。回到家我不敢说工作的事，不想说。我老婆说我在外滔滔不绝，回家一声不吭。说起工作都是轻描淡写，把自己说得厉害点，说大喊一声歹徒就停了，抓回去一拍桌子他就招了。如何搜身，有什么凶器，这些都不敢说。”

　　“平时都会说危险，但到了那种时候就是热血一涌，那一刹那，一种职业习惯让人一下就上去了。陈世豪走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生活必须要继续，我们做得好一点也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该警官感叹：“这份工的最大意义在于打击犯罪，为群众挽回损失。”

　　许警官也有类似的体验：抓贼的时候找不到别人帮忙，拼命地喊但是没有人帮你，就会觉得很心痛。还有人讲警察的闲话，“如果有香港的制度和香港市民的心态，治安绝对能搞好。他们的制度就是好在市民敢于站出来做证人。”有时候追贼，整条大马路都没人帮，“感觉到冰窖里了，很灰心”。

　　“有时候只要伸一下脚就可以了，但是广州人就是太怕报复了。”他感叹地说。

　　与着装警察相比，群众对便衣更加有敬意，很赞成他们的行动，抓到人就发自内心地鼓掌，当时就想“要是有领导听到就好了。哈哈”。

　　热血铸就

　　越秀便衣大队战绩辉煌

　　陈世豪是越秀便衣大队第一个牺牲的民警，自成立以来，这支平均年龄36岁的300人队伍战绩辉煌，共打掉团伙404个，破获案件1948宗，擒获4092名犯罪嫌疑人。去年4—12月，越秀区街面犯罪发案率同比下降了55％。

　　具体到越秀的治安情况，“入屋最有挑战性，路面犯罪只会越来越少”，朱永章表示。目前越秀便衣大队工作主要分为四方面。一是清理街面零包贩毒。二是打击、防范青少年犯罪，目前大队专门有个中队在负责打击校园犯罪，跟辖内各个学校联系。三是打击入屋盗窃。朱队长表示，入屋盗窃具有很强的隐蔽性，犯罪分子24小时不间断活动。现在作案时间主要是4个时段，早晨、中午、傍晚和凌晨。比较理想的是努力将之压缩到两个时段，一股股打掉他们。四是情报研判。有专门一个小组研判区内警情，按警情分布警力。

　　广州市公安局便衣侦查支队赵汉东支队长的思路则是：便衣支队下一步重拳打击以故意制造交通事故为由实施抢劫、驾车盗抢工地商铺、骗取银行卡等各类新型犯罪；继续打击“禁摩”后零星飞车抢夺犯罪、盗销自行车、盗剪电线电缆等犯罪，严厉打击团伙性、系列性和操纵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等具有社会影响的恶性犯罪。在保持对街面多发性犯罪高压打击态势的同时，安排警力深入社区，开辟打击内街内巷盗抢犯罪及入屋盗窃犯罪的第二战场；加强与交警、属地派出所及高速公路公司的密切联系，制定出一套打击在高速公路上违法犯罪的工作联动机制。

　　本报记者　刘中元　实习生　周赞辉　通讯员　罗裕秋　张毅涛　黄岳林　张志华　田继刚（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