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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户口的温老伯,如今住在广州市白云区京溪派出所里 |
原在广州市京溪村的住所因拆迁早已无影无踪,公安局的档案库里也没有他的户籍资料,如今无亲也无友……
广州市白云区京溪街派出所近日来了一位特殊的住客———他在监狱里先后度过43个年头,最后一次判刑让他一“蹲”就是10年。可是,今年1月他被刑满释放后,竟然找不到自己的户口,连公安局的档案库里也没有任何踪迹。
时过境迁,妻子很早就带着女儿弃他而去,能叙旧的老友也已离世,他感叹万分:“没有人认识我了……”
四次坐牢
昨天,记者在京溪街派出所见到了这名住客,老温。
拖着不灵便的左脚一步一挪,穿着灰白条相间的短袖衬衫和蓝色长裤,老温指着衣服上残存的红色印迹说:“这是我在监仓里穿的,原来印有字。”
他生于1937年,本应是儿孙满堂的年纪,却由于种种原因孑然一身,晚景凄凉。
“我是广西合浦人,3岁时父亲去世,7岁时母亲改嫁,几年后全国解放,叔叔就把我带到广州。”后来,老温娶了家在广州沙河的女子阿莲为妻,两人下乡到广东开平一个公社务农。在那里,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没了。返回广州后,老温在白云区一个石矿工作,阿莲在家附近的建筑工地打小工。一天,难得团聚的两人为家务事该谁做发生争执,老温把碗筷摔到地上甩门而去,几天后回家才发现,阿莲带着女儿跟工地的老板南下深圳,从此杳无音讯。
这种孤零零的日子又过了好些年。1996年,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湖南女子,老温找到感情寄托。然而好景不长,一年过后,因为听信“女朋友”老乡的谎言,他犯下破坏电力罪及盗窃罪,在60岁那年锒铛入狱。
“这是我第四次坐牢,之前因反革命、偷渡、破坏生产和偷盗耕牛被判过刑。”
户口失踪
今年3月19日上午,白云区京溪街司法所的门外,有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人在徘徊,他斜着眼睛朝屋子里打量,不敢迈步。
“是老温吗?请进来吧。”司法所所长王立新在前一天接到社区的电话,说他们那里来了一名“来路不明而且难缠”的老年刑满释放人员。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老头,王立新琢磨应该是他。
老温操着一口让人难以听明白的国语,又夹杂着几句不纯正的广州话,对王立新一番倾诉。
原来,今年1月19日,他从佛山监狱刑满释放,回到原户籍地京溪街。可是派出所查过后,发现没有他的档案,无法落户。偌大的广州,老温没有一个亲人,只好在街上四处晃荡,食宿街头。
王立新顿时感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按照规定,司法所负责基层安置帮教工作,但每个刑释解教人员都应归口自己的户口所在地。他连基本的身份证明都没有,不符合接收程序,该怎么办?”
老温记得,小时候跟叔父住在解放中路一带,户口也在那里,后来拆迁搬去了梅花园京溪村41号,《刑满释放通知书》上也是这么写的地址。抓住这条线索,王立新找了过去。不想,原来的京溪村早已改成今天的京溪实业集团。当地居委会说,41号只是一所出租屋,当年是以老温湘籍女友的名义租的,根本就没有他的户籍。
到处寻找
看着孤苦无依的老温,王立新起了恻隐之心。“虽然他曾多次犯罪,但毕竟是个70岁的老人,应该让他安度晚年,否则太凄凉了。”他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帮助老温解开身份之谜。
老温反复称自己是广西合浦南康镇人,与减刑裁定书写的广西合浦县人吻合,这能不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王立新几经波折,通过在广西的老战友联系到过去的合浦南康镇———现经区域调整后的广西铁山港区南康边防派出所。接电话的陈警官查询户籍登记后告知:没有此人。
原本打算若能证实他在广西的户口,王立新就开车送他过去。谁知道,连这个线索也断了。
对记忆已经含糊不清的老温又说,有个女儿温焕金在珠海。王立新联系各方,追查多日,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特殊住客
一个半旧旅行包,几个塑料袋,还有一张别人丢弃的旧台布,就是老温的全部家当。他拍拍立在墙边的两块薄木板说:“晚上就睡在上面。”
43年的监狱春秋,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跟记者交谈时,他习惯性地用手指在桌面或腿上划来划去,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偶尔抬起头来与对方相视,便像做了错事一样低下头去,嘴里支支吾吾,过好一会才能接上话茬。如果在走廊里遇到其他人,他会缩在最后,让别人先走。
记者追问他的女儿,他显得很牵挂:“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看过我!”沉默半晌,又冒出一句:“你别问了,一说我就想流泪。”他把那名湖南女友挂在嘴边:“我坐牢后,她去看过好几次,也写过几封信。”
出来后,老温几次试着找以前一个老友叙旧。然而老友早已离世,老友的儿子也记不起他这个多年未露面的叔叔。
在这期间,京溪街派出所教导员陈佳景也为老温的事忙活着,安排他住进所里。老温成了京溪街派出所一名特殊的住客。他们自掏腰包给老温买饭和水果,街道社会管理科从5月份开始帮老温解决了每天10元的生活费……
“我们正抓紧和相关部门协商,希望能在落实户籍上给他破例,这样才能为他申请低保并提供临时救助。”王立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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