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袭济南损失惨重 26人遇难拷问城建软肋(图)

小清河是济南的排洪河，年久失修、河道不畅是城建中的极大问题

昨日，济南银座地下商场仍淹在水下

　　26条生命拷问城建软肋

　　■调查记者：李敬东

　　■调查时间：7月19日—7月20日

　　■调查地点：济南

　　■调查事件：7月18日，济南遭受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暴雨的袭击。据当地官方最新统计，截至20日下午济南市遇难人数已升至26人，失踪6人，受伤171人，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12.3亿元。一场急雨，竟然给一个繁华的都市酿成如此大灾？除了气象原因，有没有城建防灾减灾体系底子不牢和城市应急机制脆弱的深层问题？是不是到了该考量一个城市防灾减灾的“硬件系统”的时候了？但愿济南“雨祸”能给所有北方干旱少雨的城市敲响一记警钟。

　　A 暴雨“洗劫”后的城市表情

　　“这场雨太大啦，也从来没见这么惨过！”市民王盛义老先生是记者7月19日傍晚一脚踏进济南第一个接触到的采访对象。老人很后怕地说，那天他买菜回来天气骤变，由于雨太大，伞也不管用，他干脆将伞收起来，冒雨赶路。等他赶到家里从窗子往外看，就能看到雨中有人被冲倒、鞋子不见了、电动车在水里飞流直下……很快，全城一片狼藉，交通严重瘫痪，人和物就像汪洋中的小船。

　　和王老先生一样，当地好多市民谈“雨”色变。因为人们难以相信，一场急雨，怎么竟给一个城市酿成如此大灾？暴雨次日一上班，大家就开始交流他们的恐怖经历，有的是趟着到大腿根的水回到家的，有的眼看着途中的汽车被大水冲进了护城河里，有的则在路上被堵了6个小时以上，还有的甚至看见有人在积水深的地方游泳过马路。当看到媒体公布死亡26人的消息，大家更是唏嘘不止。

　　出租车司机老王给记者当向导，他说到现在好多路段积水还没有完全退去，有的地方还能淹没车顶。

　　“来势这么凶猛，强度这么大的暴雨很少见，属罕见的怪气象。”济南市气象台专家卓鸿告诉记者。

　　昨日晨6时，天空又下起了雨。记者冒雨赶到济南受暴雨袭击最为严重的银座地下购物商场，那里聚集了很多围观的市民。广场的各个入口均已被警戒线封锁，记者无法进入，但从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积水。整个广场如同一个大“鱼塘”，十余台水泵正在紧张地向外抽水。该商场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除了获得5000万元保险赔偿，直接损失还是个“大窟窿”。

　　广场南侧的停车场出口处挤了不少市民，焦急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位中年男子告诉记者，他的爱车被泡在停车场的水里，没法开出来。

　　另据了解，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的银座股份19日已停牌，交易提示称：“有重要事项未公布，7月19日全天停牌。”是否与此次进水事件有关不得而知。

　　特大暴雨造成了大量的汽车出险。截至7月19日12时，驻济各保险公司仅接受车险报案就达3600多起。鉴于此，山东保监局启动重大突发事件应急预案，下发了《关于保险业做好“7·18”特大暴雨救灾工作的紧急通知》。

　　据当地官方最新统计，截至昨日中午，济南市因暴雨遇难人数已升至26人，失踪6人，受伤171人，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12.3亿元。济南市委宣传部一位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称，新的具体伤亡数字，该市应急指挥中心一直在汇总统计中。

　　该负责人说，造成人员死亡主要有下面几种情况：被水冲倒、车辆倒翻、房屋或者围墙倒塌、电缆漏电和雷击等。伤亡较大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济南市特殊的地形，济南市南高北低，坡度较大，洪水顺势而下，难以抵挡。

　　B 痛定思痛，灾后反思

　　“一看水那么大，我选择了步行回家，走了15站之多，全福立交桥那段水都到腰了，手机在口袋里也给泡了，走着走着还被电线杆的漏电给电着了，腿麻得没有什么感觉，但最终还是跑了出来，后面的人就绕开了。”作为亲历者，小伙子张军(化名)说他很幸运“拣了一条命”，因为他听说他路过的那个电线杆下，雨后打捞上一具尸体。

　　张军还说，在他走的那段路中，“爬了两次高墙，穿过火车道，所有的人都像逃荒似的，但大家都相互帮助，没有怎么惊慌失措。在山大路上有个妇女被自行车压倒站不起来了，我和两个人把她拉了上来。现在回想起来才感觉到水原来很大，一条条的道路几乎都成了湍急的河，但当时没有多想。”

　　王女士回忆起暴雨时的情景眼圈一下红了，她一再自责自己不会游泳。“我们在路边站了很久，腿被水冲得都没知觉了，眼望着桥洞发呆。身边一个出租车司机突然大喊：‘快回来，别再往前走了！’我才发现那两个女孩还在往前走，前面是下坡，水特深，两边没东西可扶，我想她们两个肯定是被水冲得没有选择，只能身不由己地往前走。我离她们很远的，眼看着她们摇摇晃晃直到摔倒在水里没有起来……”

　　王女士说，当时她真是恨自己不会游泳，眼睁睁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两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走了。“当时我真是害怕，浑身直哆嗦，也庆幸自己没逞强继续走，要不也得被冲走了。”

　　痛定思痛！暴雨过后济南上上下下开始反思。济南一家医院的王大夫说，这次“雨祸”中，市民缺乏防范意识也是意外伤亡的一个原因。他举例说，暴雨中，一条河边的简易房内，两个人还在炒菜做饭，结果房屋被洪水冲倒，一人爬出，一人失踪。他希望今后通过媒体多发布暴雨危机防范和自救知识，强化预报体系。他提醒说，在如此强降雨中，市民应该找安全的地方躲避，而不应该急于赶路。记者了解到，在俗称“山水沟”的趵突泉南路，当时，省直某部门的一位女性驾驶车辆疾行被急流掀翻，车辆倒扣，女司机当场死亡。

　　但面对“雨祸”，市民们更多的指责直指城市管理，人们开始指责城建防灾减灾体系的脆弱，甚至开始问责城市应急机制的不到位。

　　C 暴雨冲刷出城市的软肋

　　“舟行街道上，车作水上船。万众齐学泳，龙宫闹翻天。”这是1987年济南“8·26”水灾时有人编的顺口溜。在很多市民心中，那是20年来给人印象最深的一场大暴雨，那场大雨让很多济南人知道了城市里也会发洪水。没想到，20年后又来了一场“雨祸”。

　　济南的城市排水主要靠小清河，城市的管网和护城河的脏水最终都要流入小清河。这次暴雨袭击时小清河排洪最大流量是178立方米/秒，由于小清河排水能力降低，当晚19时多雨水就超过正常水位警戒线，致使大量雨水外溢进城。

　　20年前的“8·26”暴雨使半个城市在水中泡了大半个月，那时就怪小清河泄洪不畅，怎么如今都快20年了还是老样子？于是这让人们开始思考：在目前的城市规划建设中，市政基础设施的建设应该放在什么位置？对许多陈旧市政基础设施，有没有加大投入去改造？

　　记者沿小清河走访时发现，沿途堆积着好多生活垃圾，顺着滚滚脏水漂流而下，不少地方年久失修岸堤几欲坍塌，个别地段因城市高速路的修建而人为地挤占了河道的空间，使河道陡然变窄。

　　有知情人告诉记者，济南的排水专家，原济南规划局的张国梁、崔明礼两位老人都曾强烈反对棚盖市区排水河道，强烈反对在济南的滞洪区(北园藏家屯一带)搞建设，但都没有被政府采纳。事实上棚盖都是违章工程，没有规划批准。但这些违章建筑多半开发成了商业门脸，街道办事处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收占道费、管理费。

　　面对公众置疑，当地官方也开始反思。济南市市政公用事业管理局防汛办公室有关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直言，小清河年久失修，排水能力仅为20年一遇，一旦降雨量过大，小清河溢满，河水便会倒灌市区，这是济南市区防洪的最主要瓶颈。此外，这位负责人还介绍说，济南市作为铁路交通枢纽，立交桥众多，市区13座立交桥都建在低洼地带，每次降雨都会形成积水，虽然都配备了排水泵，但降雨过急、过于集中，排水能力便跟不上。

　　“在济南主城区，城市管网老化是一方面，近几年大规模修路、建桥也对管网造成不同程度的破坏。”山东省社科院有专家分析指出，像济南这样的老城市，不少市政设施严重老化，年久失修，一旦有暴雨来临，很容易发生大面积的停水、停电以及内涝积水，加大灾害损失。类似这样的问题，许多城市都存在，而这是救灾应急预案无法解决的。建设一座有气度、有预见性、有智慧的城市，是需要决策者不断“以人为本”地更新城市建设思路的。

　　人们常说，在现行体制下，地方政府的投资冲动难以抑制。然而有些地方政府更侧重于那些大广场、宽街道、高楼大厦和豪华办公机构等等形象更好的工程，相比之下，埋在地下不被外人看见的排水管线却往往被“忽视”或建得“小家子气”。

　　此次“雨祸”中，损失最为惨重的银座地下商场就是建在济南最为奢华的泉城广场之下，这无疑重重地打了当地市政建设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