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汝南县查公车拍食客：是整治风暴还是作秀?

　　查公车拍食客 禁酒"一刀切"的喝彩与非议

　　公款吃喝一年到底要吃掉多少钱？这个问题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回答出准确的数字。虽然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地方各级政府严格控制，从严管理，但是红头文件始终难以管住少数干部的那张嘴。

　　今年3月份以来，河南省汝南县为了杜绝公款吃喝铺张浪费的风气，别出心裁地推行了一套他们自己的做法来封杀本地官员的“嘴上腐败”，一时间拍手称快的有，泼冷水的也有。这到底是一场重拳出击的整治风暴，还是一出草草收场的作秀呢？

　　■查公车

　　在汝南县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办公楼里，工作人员宋卉正在整理一批她拍摄的画面资料，她每看一段画面，就会在一张稿纸上记录下一串车牌号码，这些车辆照片都是她从各个饭店宾馆门口拍摄下来的。虽然这些车牌号码宋卉并不熟悉，但她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对她来说，这些车牌号码很可能将成为汝南县一些领导干部公款吃喝的证据。

　　汝南县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委于俊丽每天都要来交警队核对宋卉前一天拍摄下来的车辆牌照，并从这些号码中查找出属于公务用车的车辆。

　　于俊丽说：“这次我们查到这两辆车登记的信息是汝南县电业公司，应该是公车。”

　　我们问：“下一步会有什么处理呢？”

　　于俊丽说：“下一步根据查下来的情况，通知他们单位，让他单位来说明一下情况。然后根据说明的情况对它做出处罚或其他处理。”

　　宋卉和于俊丽一个负责拍，一个负责查。汝南县很多机关单位的公务车辆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列上了汝南县纪委的黑名单。今年3月汝南县委出台了整治公款吃喝的规定，汝南县监察局局长张红十就是整治公款吃喝行动的负责人。

　　张红十介绍说：“对于公车的管理，我们要求各个单位，各个机关，公务车辆禁止在营业性餐厅门前和娱乐场所门前停放。”

　　■拍食客

　　整治公款吃喝，先从整治公车停放开始，可车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想通过管住公车来管住各级官员的嘴巴很难奏效。为此，汝南县纪委又采取了另外一项更为直接，并且是让官员防不胜防的行动。

　　6月20日晚上6点，汝南县城内的各家酒楼饭店都张灯结彩开门迎客了，与此同时，汝南县纪委的整风检查组也在夜色中悄悄出发了，他们的目标就是县城内的各家酒楼饭店的包厢雅座。检查组的检查目标都是随机选定进行抽查。对于任何饭店的老板而言，检查组都是最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老板的火气很大，因为检查组每次进入饭店检查都会带着摄像机，在包厢内吃喝的官员，大都会被摄像机拍摄下来。这也是汝南县纪委整治公款吃喝风的又一项出人意料的举措。刚刚开始推行这项举措时确实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许多参与公款吃喝的领导干部都被摄像机拍到了。

　　饭店老板发牢骚说：“假如是你家，你在屋里吃饭，别人说上屋里拍去，弄得你带劲吗？肯定不带劲。”

　　其实老板阻挠检查组的检查不仅是发泄不满，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拖延时间，给包厢内参加公款吃喝的官员通风报信。

　　■关手机

　　正当饭店老板跟检查组闹情绪的时候，检查组在饭店二楼发现一个包厢内亮着的灯光突然熄灭了，当检查组要求老板打开包厢时，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

　　但饭店老板叫不开门，一转身便下楼去了，只留下检查组和包厢内神秘的客人在二楼形成了对峙局面。此时包厢内漆黑一片悄无声息，这时，记者意外发现包厢靠走廊的一扇窗户没有上锁，于是拉开窗户看个究竟。在摄像机的灯光下，满满一屋子人让记者吃了一惊，他们或是把头埋进沙发，或是靠在墙角背对镜头。

　　检查组人员说：“里边肯定有党员干部。”

　　检查组并没有破门而入的权力，而包厢内的食客一直保持沉默。为了结束双方对峙的尴尬局面。于俊丽带头走出了饭店，但是她照例安排其他工作人员抄下了饭店附近所有的车牌，随后于俊丽马上关闭了自己的手机，她知道，真正的阻力还在后面。

　　于俊丽说：“查完以后说情的比较多，所以为避免这种情况，一般都把手机关掉。查完问题以后，抓紧时间跟领导汇报，避免出现有说情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人说汝南县整治公款吃喝动真格的了；也有人说汝南纪委用摄像机拍摄官员吃喝的做法于法无据，侵犯隐私；还有人会问，光是拍下来就没下文了，处罚能到位吗？其实汝南县纪委在整治官员吃喝风的过程中并不只有这两下子。

　　■上电视

　　堵了门，拍了录像，要说汝南县整治吃喝风还真让人挺难受，其实更难受的还在后面，收集了一些领导干部参与公款吃喝的素材后，汝南县纪委不仅把这些素材作为查处公款吃喝的证据，而且把这些素材制作成电视片在全县播放。

　　受汝南县纪委领导的指派，宋卉来到当地电视台，她带来了自己拍摄的素材。经过汝南县纪委对素材内容的调查核实后，这些素材将被电视台制作成新闻节目，在县电视台播出。

　　电视台播音员告诉我们：“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稿子，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画面，看到稿子后，还在想能不能播出去？”

　　汝南整治吃喝风刚刚开始时，这样的新闻是否能播出确实让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和领导都感到十分为难。

　　按照汝南县县委和纪委的要求，曝光公款吃喝的新闻播出以后，在汝南县上下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大部分群众对于纪委曝光公款吃喝行为表示了认同和赞许。

　　一位观众告诉我们：“不管你到哪里，领导都不敢出来吃饭，都在自己家吃。”

　　■不留情

　　对于汝南县纪委的工作人员而言，新闻媒体曝光公款吃喝行为以后，他们还要对具体的责任人和责任单位进行处理。截止到今年6月20日，汝南县已经有30名党员干部因为公款吃喝而受到通报批评、党内警告、行政撤职等不同处分。

　　只有78万人口的汝南县，全县的科级以上干部有200多人，大部分干部之间都相互熟悉，纪委的检查曝光行动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不安，一些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干部，就想尽一切办法疏通关系，想堵住纪委查处的渠道。

　　“我看这通报上都是点名道姓的，他们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那肯定不好意思。”

　　“好像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干纪检就是这样，这是纪检部门最基本的东西，你这里留点情面，那里留点情面，啥也弄不成。这个也摆平了，那个也摆平了，你这个纪检还有什么威信！”

　　■“连苍蝇都不来了”

　　一家位于汝南县商业街上的火锅城，曾经是汝南县城内最知名的饭店之一，如今这家火锅城到了午饭时间仍然是门庭冷落。上下3层的营业楼里竟然连一个吃饭的客人都没有。

　　饭店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现在饭店都白办了，天天没生意，你看我们后厨都没有人，连厨师都没有。”

　　“以前饭店生意好吗？”

　　“以前好。”

　　“现在汝南出了禁令以后，是不是生意就差了？”

　　“没生意，一点都没有。”

　　“我看你外面的座位、包厢都是空的？”

　　“跟你说了，连苍蝇都不来了。”

　　虽然火锅店并没有人吃饭，但是汝南县纪委的检查组还是把火锅城列入了检查的范围。宋卉也依然全程记录下检查组检查的过程。

　　宋卉说：“我能拍到的东西越来越少，而且有些地方都已经关门了。”

　　■缩减费用

　　根据汝南县委下发的《汝南县委、县政府关于开展狠刹“四风”活动强化作风建设的意见》，全县党员干部周一到周五工作日期间严禁以任何名义和方式喝酒，情况特殊需要上酒的公款招待必须得到县委书记的亲自批准。

　　中共汝南县委书记崔流说：“我们全县在工作日期间喝酒就是一个人审批，不管谁喝酒，必须县委书记一个人表态才能允许。”

　　汝南县针对公款吃喝的禁酒令一出，加上纪检部门的明查暗访和曝光措施，一些机关单位的公款招待支出确实明显下降。

　　我们找到汝南县民政局局长杨世功，询问相关情况。

　　“原来一年的招待费用大概有多少？”

　　“我们这个局因为是业务局，过去业务量比较大，相互学习机会多，一年招待费近20万。”

　　“新的规定出来后，现在招待费大概多少？”

　　“如果像这样抓下去，我们全年要压缩2/3以上。”

　　■“在家也不敢喝酒”

　　汝南县的一些机关工作人员说，汝南的禁酒行动采取了“一刀切”的做法。不少党员干部就算不是公款吃喝，但为了避免嫌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都尽量避免在外就餐。

　　汝南县机关一名工作人员说：“现在根本不敢在外面就餐。在家也不敢喝酒，到外面饭店里吃饭更不敢。”

　　汝南是一个农业大县，县级财政并不宽裕，全县的年财政收入只有一亿元。开展公款吃喝整治行动以来，群众多是赞许，但他们也对这样的整治能否持续下去表示出了疑虑。

　　“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真正治本还得靠自觉，你管着他，他不会偷偷喝吗，他不会到别的地方喝吗？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个人自觉。”

　　公款吃喝由来已久，有媒体报道称我国每年的公款吃喝费用已经超过3700亿元。遏制公款吃喝，汝南县的做法不失为一种积极的尝试。 (陆欢魏、莘董劭)据新华社《新华纵横》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