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 “面汤收到”
连续工作三天,李震寰很累,凌晨两点去睡觉。等他六点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心情再度跌至冰点——压风管堵死了。
8月1日这天凌晨,李九成问矿工,如果扒出个通道,能不能自己钻出来。矿工说喝了三次牛奶,不习惯,走路摇摇晃晃,没劲儿,想换口味。河南省煤炭工业管理局局长李恩东建议送小米汤。但小米是颗粒,可能堵管。李九成想到农村妇女坐月子时喝面汤,决定送面汤。他让陕县书记、县长煮面汤,以照不见人影为准。
5点,面汤煮好,他们还特意用筛面的箩过滤了。5:30往下送。
半小时后,矿工说没接住面汤,也没看到管道出气。
史济春一听,急了,对李九成说:“今天要是在战场上,我就枪毙你。”
李震寰怀疑管道在中途断裂,让两个管道工沿近千米的输送管查,管道完好。可能的情况是,没做加水的程序,直接送高压风,高压风把面汤固死了。他赶紧恢复送牛奶的程序,加清水20分钟,然后加压,压力比平时高0.1至0.2兆帕。由于压力增加,三通管被吹开,差点打到工人身上。李震寰和管道工阎坤平、李九成一起摁住三通,使加压继续。先调小压力,再慢慢升高。他告诉矿工后面是水。
矿工们接到了面汤,何保民喝了半茶缸。多余的被装到保温桶。大家又感觉到了希望。
把水放完,李震寰提高了氧的供给,改为7至8分钟一瓶。然后,他跑到指挥部,激动地对李毅中敬了个礼:“报告部长,井下的面汤收到,生命线通了。”
冲出死亡带
早上9点左右,矿工们感到没有空气,憋得厉害。牛奶的馊味与大小便的臊臭混合着,空气特别污浊。“有人放个屁,半天都散不了。”杨小伟说。刚开始热,后来就冷得不行,人们开始恐慌,认为四五个小时后就可能死亡。于是跟井上强烈要求潜水衣,希望有人游过来把人救出去。
泥沙把巷道堵了,游不过来,指挥部不同意。
这时董建方发现水下降了80厘米,跳下水,想自己潜过去。3个人跟着他下水,不顾朱念群“淹死你”和“罚款200块”的劝阻。
水太深,巷又长,董建方等人没有走出去,折了回来。但他们发现离清排点只有七八米时,能听到水泵和人说话的声音。闻此消息,恐慌更甚,不少人放声哭。何保民在旁边听,也掉泪。
“抓紧时间排水,营救我们。”矿工们向上求援。董建方说出去要给领导磕头。
闻讯,史济春要求义煤集团组织5个身体好的小个子当尖刀班,去撕口子。他让义煤董事长武予鲁也下井。
见到送往清排处的饭不好,史济春的火又烧到陕县县委书记身上:“你们在农村呆过没?把最好的送给他们。”肉、香肠、烧饼、点心,往底下送,巷口放。
“人性化,感觉温暖,无形中提高速度。”史济春事后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随后,李九成向李毅中、赵铁锤、徐光春、李成玉汇报升井方案,“领导要求打成文字。”
两天多的排水,巷道顶板已经透气了。指挥部命令:改变策略,从淤积物上边扒开豁口,不顾一切爬着也要往前探,加快救人速度。
脏污的水淹到了尖刀班队员的下巴,能出气的空间只有几厘米高,换气都得侧着脸。遇到撑巷道顶板的铁梁,就得把头没到水里。
就这样,爬着、扒着、掏着,硬是打开了一条13米长的通道。隐隐约约看到前边有光影闪动,像是矿灯,心里一阵狂喜。矿灯越来越近,连拉带拽:“救着了,救着了。”
11点半,李震寰打井下电话,无人接听。反复打,还是没人听。他估计矿工们已经安全离开。
11:38,兰建宁第一个出来。史济春激动得想跳,能出一个就意味着成功。原先抢险,不知状况,不知死活,能否救出来,按预测走。这次他跟底下通了电话,“内疚和良心这块重”。69个人是69个家庭,关联的是几百个家庭。
李九成又高兴,又激动,感觉巨大的精神负担解脱了,其中也有委屈。“人死了,中央肯定来处理。”他坦诚地告诉本报记者。
12点45分,矿工曹百成出井:“我是曹百成,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这是李九成专门进风门去“导演”的,怕万一别人说才出来65个。这句话曹百成学了三遍都不会。
此际,史济春一点也不激动,只觉得如释重负:“可都出来了。”今年2月2日渑池煤矿事故中,死亡24人,部分地方官员被行政问责。
李九成流着泪,拿起高音喇叭:“同志们,69名矿工全部获救。”就这一句话,他把嗓子喊哑了,数天没能恢复。
李震寰在井口看了一阵,依指示送风、供氧到13:30。回想起以前的抢险,比这次还苦还累,他心情复杂。当井口所有的人、车走完,场面变得冷清后,他的感情慢慢酝酿出来。共对四天三夜的王玉山走向他,他们的手拉在一起。
王玉山拉李震寰到他值班的小屋前,两个人坐在垫了纸板的地上,谁也说不出话,满脸泪水。
随后,王玉山让秘书把8044电话机拆下来,要刻上字,自己收藏起来。央视一个记者欲出1000块买下,说捐给中国煤炭博物馆。王玉山不肯:“不卖,我要藏着。”
张群官因为需要做灌肠手术,加之体弱,继续住院。身高1.75米的高飞下井前110斤,在三门峡市第二中心称量为98斤。8月3日出院后,他到矿上拿到两个月的休养补贴,共5000块钱。他不想再下井了,想等身体彻底恢复后,到广东打工。
李改香也决定不让赵英才下井了。但女儿一年学费要1.6万元,加上书费和生活费,她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种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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